如梦令 第十五章:误入藕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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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自是不知道有人在算计他。
他浑浑噩噩地向前走着,完全没有了逛街的兴致,但他又不想就这么回去,呆在这喧闹的地方,似乎更能让他认清现实。于是,当杜云深撞上他的时候,差点没将他撞倒。
青阳踉跄几步站稳,终于回过神来,望向跌在地上的人——如远黛的眉正紧紧皱着,妩媚的桃花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他紧紧地咬着苍白的下唇,显得十分痛苦,这副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如果没有那道从左耳畔一直横贯到下巴右侧的暗红色伤疤的话。
“你没事吧?”虽说是这人自己撞上来的,但好歹跟他有点关系,出于礼貌,他随口关怀了一句,低下身,将他扶了起来——街上人来人往的,他可不想被人围观。
“我没事。”那人——也就是杜云深摇了摇头,轻咳了几声,道,“姑娘,对不起,我刚刚晕了一下,有撞疼你吗?”
青阳还是头一遭被人称为“姑娘”,不由得一怔,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道:“我没事,你可是身体抱恙?”看他的气色着实不好,作为一个有着良好职业素养的医生,他有必要问候一下。
“老病根了,不碍事的。”杜云深作出一副强撑的样子,朝青阳拱了拱手,“多有打扰,我先告辞了。”说着,便欲离开。
按照杜云深的想法,青阳一定会叫住他,然后提议送他去医馆,或者自告奋勇给自己看病——他来弥南镇这几天也不是白来的,已经让人从姚妁颜私宅的下人口中得知青阳会医术,这样一来他便好实行的下一步计划,谁知道,他都往前走了好几步了,后面那人都没有反应,情急之下,他急中生智,身子晃了晃,假装晕倒在地。
青阳见状,就有些无奈了。在他看来,这个人跟他只是萍水相逢,他根本就没有义务去管他,虽说医者父母心,但他本就不是个热心肠的人,更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医术——只是,刚刚他们俩站在街边聊了几句,周围的小商贩都看在眼里的,看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是他负心薄情似的,这样一来,如果他扔下他不管,反而会更麻烦。
两相权衡,青阳只有认命上前,准备将他抱去医馆,谁知他忘记了自己现在已不是身体健康的顾青阳,而是身娇体弱的姚错,用力一抱,没抱动,继续用力,依旧没抱动。
这就有些尴尬了。青阳能清楚地感觉到射在他身上的轻蔑目光。
这个时候,杜云深适时地“悠悠转醒”,虚弱地说道:“我晕过去了吗?”说着,便要挣扎起身,可却根本无法站起来,他脸色更加苍白了,不好意思地冲青阳一笑,道,“抱歉,这位姑娘,能不能劳烦你送我回家?我必当重谢。”还好这苦肉计管用,不然他也没有办法了。
青阳还能说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有答应。好在这人醒了过来,可以由他搀扶着自己走动,否则他只有求助别人帮忙“搬运”他了,而青阳,并不想跟其他人扯上关系——这也是他无法融入这个时空的原因,在一开始,他就在自己周围筑上了一面墙。
青阳现在觉得,他刚才就不应该管那个人。
如果说,在他看到青纱帐的牌匾时,他还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在他前世,现代作家王统照有一篇文章就叫做《青纱帐》,指的是成片的高粱。也许只是巧合,青阳这样想,青纱帐也可以说是青色的纱幔,不过这个自称叫杜云深的人所住的地方的名字还真够有诗情画意的,真看不出他还是个高雅的人。没错,青阳对杜云深第一眼的感觉就是俗气,当然,要从他那花里胡哨的衣着品味看出“翩然出尘”来也很困难。
等知道青纱帐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后,青阳只想给取这个名字的人竖个大拇指,这名字取得真隐晦,真……不错!青纱帐就跟他想的那样,取的是青色纱幔的意思,不过前面要加个主语——床上的青色纱幔。青纱帐居然是一家勾栏院!
本来,青阳是不打算进来的,但拗不住杜云深的热情相邀。但如果他早知道青纱帐是家青楼的话,那么打死他也不会进来的!
青阳一直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在前世的时候连酒吧都没有去过,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也没有想过要去“见识见识”古代的妓院,虽说他并不是瞧不起出卖色相的人,但至少他是不愿意去跟他们接触的——杜云深的一举一动虽然让他觉得有些轻浮,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出身青楼,并且还是青楼老板!
“顾小姐,请喝茶。”一白衣少年低着头奉上了一杯茶,“老板说请你等一下,他那病只要服了药很快就好,他要向你亲自道谢。”
“不用了。”有苍术暗中跟随,青阳倒不怕会被“拐卖”,但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停留,“小事一桩,无足挂齿,我就先回去了。”说着,便欲离去。
“顾小姐,”那白衣少年却上前拦住了他,“你就这样走了,老板会生气的,一定会怪我伺候不周到,还请顾小姐怜惜。”他嘴上虽这么说,声音却没有任何起伏,就好像会被怪罪的不是他一样。
青阳这才开始仔细打量他。身为小倌,那皮相是一定不会差的,弯弯的鸳鸯眉,细长的睡凤眼,鼻如孤峰,唇如伏月,只是神情极为冷淡,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这般气度,仅仅只是一个小倌?
“你叫什么名字?”想了想,青阳又坐回了椅子上。虽说他也可以强行离开,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不是傻瓜,就算一开始没有发觉,到了现在,他无法说服自己一切都只是巧合了。从杜云深撞上他开始,他就好像陷入了某个局,只是令他想不通的是,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可图的?如今他只是一介草民,就算他的身份被发现,那他也只是姚妁颜的“弃夫”而已,不值得他们如此算计。
“木言。”白衣少年冷冷地回答道。
“你们老板得的是什么病?”
“不知道。”
“他今天出门做什么?”
“不知道。”
青阳的额角有些抽动,虽说他是存着试探的意思,但他居然给他来个一问三不知,一点多余的话都没有!“你是清倌吗?”青阳有些赌气地问道。
木言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是。”
“……”青阳觉得,他跟他搭话,就是一个错误。
正在这时候,杜云深慢悠悠地出来了,只见他气色红润,哪还有半点患病的迹象?也不管青阳有些防备的表情,他轻轻一笑,道:“顾小姐,今天多谢你了——我并没有病,只是毒性发作了,若不是顾小姐送我回来服了解药,后果不堪设想。”却是解释他气色转好的原因。
“中毒?”青阳疑惑地望着他。他当然不会就这么相信他,事实上,如果真是被人下毒,在他开的青楼里就有解药,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嗯,中毒。”杜云深毫不在意地说,“刚才在街上不得已,只能欺骗顾小姐,望顾小姐恕罪。”说着,他冲青阳深深一拜。
青阳自是不会受他这么大的礼,侧身避过:“杜老板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既然是举手之劳那你一开始怎么不管我?杜云深心中暗道,嘴上却说:“这是应该的。这家分店这两天才开张,实在是太忙,今日本该服用主子赐下的解药,我却忘记了,若不是遇到顾小姐,恐怕只有毒发身亡了。”
“就算没有我,街上的人也会送杜老板回来的。”青阳仍是客气,“况且,这么重要的事,杜老板不该对我说。”杜云深这是在告诉他,他是为别人做事的,青阳并不奇怪,毕竟他前世也看过一些古装电视剧和小说,里面的青楼常常是用来当做位高权重者的耳目,从他怀疑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阴谋的时候开始,他就没想过杜云深是幕后主使者,毕竟在姚错的记忆里,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想想也是,一个大家公子和一个青楼老板,怎么可能有什么交集?但是,杜云深却直接在他面前挑明了,倒让他觉得有些惊讶,也更加可疑了。
“我相信顾小姐不是多嘴之人。”知道青阳起了疑,杜云深并未觉得懊恼,相反,这样才更有趣,“无论如何,顾小姐对我有大恩,请你一定要接受我的谢礼。”在接到接近姚错的任务后,杜云深曾仔仔细细打探过这个人,发现他不仅长得张扬,行事也十分张扬,是个“直率”到有些愚蠢的人,可在跟他接触后他才发现,他跟别人口中的姚错根本是两个样子,这让本来还有些消极怠工的杜云深提起了极大的兴趣,终于开始认真对待这次的任务起来。
“我并没有做什么,不需要谢礼。”青阳心中警铃大作,他直觉那谢礼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还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顾小姐若不接受,便是看不起我。”杜云深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顾小姐可是嫌我一个做皮肉生意的人送的东西脏么?”
“……你要送我什么?”饶是知道杜云深在演戏,但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收也实在不近人情,“太贵重的东西就算了,毕竟我真的没做什么。”
“顾小姐放心,我是送礼,不是给你添堵的。”杜云深立刻转忧为喜,变脸速度令人咋舌,“况且,我不过是个青楼老板,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人——我便将木言送给你,你觉得如何?”
作者闲话:
我好讨厌青阳的性格啊啊啊啊啊啊啊!好难写啊~!!!!我写了6W+字,连一个媳妇儿的爪子都没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