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他要求得太多了。青阳身体下沉，将整个脑袋都浸入了水里。虽然他一直在说服自己要适应这个异世，要珍惜这条得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但是，他却并没有还活着的真实感。他一直是个感情匮乏的人，在前世便觉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只是一开始有重视他的爷爷，后来又有了林叙的羁绊，让他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归属感——可是现在，面对陌生的环境，看似熟悉其实并不相知的亲人，无力感爬遍了他的全身，他找不到坚持下去的意义。
    蓦地感到身体一轻，水声哗啦，青阳的肩膀被人提了起来，他苦笑一声，道：“初一，我不是想自杀。”这个时候会出现的，定是初一无疑了。
    因着刚才的动作，初一身上也溅了一身水，黑色的劲衣紧贴着他如猎豹一般矫健的身形，尽显出一股禁欲的诱惑。脸上的面纱遮掩了他的表情，那双狭长的三白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属下并非认为公子想要自尽，只是属下担心公子会在里面睡着，溺死而不自知。”初一实在忍不住刺了青阳一句。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人，洗个澡都要玩下水下闭气，他死了不要紧，会连累到他好吗？
    没想到会被初一吐槽，青阳不由得一呆，半晌才道：“让你担心了，抱歉。”就像他说的那样，即使没有归属感，他也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只是一时有些郁结而已，在水里能让他的头脑清醒起来。
    谁担心你了？初一强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本欲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青阳抓住了。
    “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青阳道，他背对着初一坐了下去，从初一的角度来看，他的背影莫名显得有些脆弱。
    “……说什么？”初一用内力将身上的水蒸干，问道。他才不是因为觉得青阳可怜才留下来的——被同是男人的偷窥了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他只是不能拒绝而已。
    “什么都好。”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初一，你的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初一并不是属下的名字。”初一回答道，“初一只是一个代号，就算属下死去，这个代号也会一直延续下去。”他是他们这批男性暗卫第一个通过所有考验的，在他之后还有初二初三等共计五名男暗卫，而女暗卫的代号则从一月开始往下排，一共十二人。
    “那你的真名是什么？”青阳闻言一怔，又问道。
    “属下没有名字。”初一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就好像说的不是他的事情似的。
    “那么，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青阳道。
    “不用。”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暗卫不需要名字。”
    “可是，你说过，就算没有你，还会有其他人叫初一。”青阳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想叫你的名字，而不是一个谁都可以被称呼的代号。”
    “初一并非谁都可以称呼。”初一皱着眉道。一代表着第一，第一意味着最强，想要成为最强的暗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好吧？“你以后就叫苍术吧。”青阳决定直接忽视掉初一的意见，“苍鹰的苍，体恭敬而心忠信，术礼义而情爱人的术——这是一种很有用的草药。”苍术，又称赤术、青术、仙术，有燥湿、化浊、止痛之效，在前世，它是最著名的野生中药材，是东北野生道地药材的代表，也是野生药材品种中用途最广、用量最大的品种之一，不可替代也不可或缺，每年的需求量大约在3-4千吨，今天他在雾峰找到的药材就有苍术。当然，青阳给初一取名苍术并不是觉得他跟苍术很像，纯粹是因为好听而已。
    “……”初一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多个名字对他来说无伤大雅，他只是暂时呆在青阳身边保护他，早晚是要回去的，到时候他依旧只是初一，五公主府上最厉害的男性暗卫。
    他才不会承认他其实有些高兴！
    “苍术，你能把面纱摘下来吗？”见初一……不对，现在应该说是苍术没有反对，青阳得寸进尺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对他产生好奇呢？苍术觉得自己只是在尽一个暗卫的责任，除此之外跟青阳并没有别的交流，可青阳对他的关注，未免太过了。
    “只是觉得你每天都戴着面纱，不难受吗？”其实他就是没话找话，当然，他不能这么回答他，“怎么，你的脸，不能看？”
    什么叫做他的脸不能看？苍术嘴角抽了抽，他长得虽然没有他那般明艳，但也不至于到不能看的地步。他伸手撕下了面纱，道：“你是在用激将法吗？”就算他知道是激将法，青阳也成功了，他一激动连敬称都忘了说——这个时空的男人对自己的样貌还是极为在意的，哪怕他是个暗卫也不例外！
    青阳仔细端详着苍术的脸，也许是长久不见阳光，他的皮肤显得比一般人白皙，俊眉修鼻，淡色的薄唇，一双狭长的三白眼显得有些冷酷无情——这副相貌自是极为不错的，再加上他拥有着现在的青阳羡慕不已的矫健身材，放到前世就是一极品的冰山型帅哥。
    就算是在这个时代，他的容貌也是极为吃香的，如果他不是暗卫的话，一定很好“嫁”。青阳不由得想道。
    “怎么？”被青阳看得有些局促，苍术冷冷地说道。
    “没什么。”青阳回过神来，打趣道，“你长得也不差，为何要遮起来？五公主怕是很喜欢你吧？”不仅长得俊，身手又那么好，还是忠心耿耿的暗卫，这简直是为姚妁颜打造的完美情人啊！
    “属下跟主人之间并无私情。”苍术皱起了眉，这是在试探他吗？“主人比较喜欢小动物型的。”这种事情必须解释清楚，姚妁颜从来没想过跟暗卫发展些什么，且又觉得他太闷，空有一副好皮相，而他对她也一向敬而远之，若非传唤，绝不出现在她面前——他只要做好一把锋利的剑就好。
    小动物型的？青阳蓦地想起莫若那双小鹿一般的杏眼，他形容得还真贴切。而姚错是属于植物型的，还是带刺的玫瑰那种，也难怪姚妁颜对他敬谢不敏了。
    “以后，你就别在我面前自称属下了吧，你本来也不是我的属下。也别再对我用敬称了，我听着难受。”他看得出来苍术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尊敬他，语气也没有下属对上级的卑微，这样还是你我相称就好，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也不习惯被人您啊您地叫着——青叶那里他不敢提起，他本来就怀疑他不是姚错本人了，他才不会吃力不讨好地去加深这种怀疑，而苍术并不熟悉从前的姚错，因此在他面前，青阳反而更加轻松。
    “好。”苍术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像是在跟自己客套便应了下来——青阳听着难受，他说着也别扭。并不是他看不起青阳，他骨子里其实是个极为不羁的人，只是作为暗卫，他不能把这种特性表现出来。而面对着青阳，他所戴着的面具在不经意间出现了裂痕，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另一边，青叶在看到青阳背后的胎记后，悄悄退了出去，然后直奔楚非烟的卧房。
    看到青叶松了一口气似的表情，不用问楚非烟便知道了结果——在青叶从青阳房里出来，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楚非烟时，楚非烟却率先说出了他的怀疑。在路上奔波的时候，他烧得昏昏沉沉，来不及细想，可是等静下心来，他就发现了他的儿子跟从前相比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情殇也许会使人成长，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格，习惯，好恶，不可能全部改变的，而青阳，却让他觉得跟自己的儿子完全是两个人。
    之后他问了青叶青阳白天的真正去处，青叶不敢再隐瞒，也把青阳会医术而且似乎还十分高明的事情对他说了，这更加深了他的怀疑。他不是说青阳不好，反倒是太好了，让他心生不安。在他眼里，姚错再怎么不堪也是他的儿子，要让他选择，他宁愿要他那个张扬跋扈的儿子也不会要一个完美无缺的陌生人。
    其实，他也并不确定青阳是不是冒充的，因此才会让青叶去偷窥青阳洗澡，看他背上有没有那个枫叶状的红色胎记。但即使有，也不能完全打消他的怀疑——胎记可以作假，他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这个跟他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身份。
    “公子，少……顾公子他真的不是少爷吗？”青叶也觉得现在的少爷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可当他们真的开始调查的时候，他又有些惴惴——如果他真的是冒充的还好，如果不是话，他们的行为，又岂不是在伤害少爷？
    “我不知道。”楚非烟苦笑。他比青叶还害怕知道结果。如果青阳不是他的儿子，那他的儿子多半……楚非烟不敢再想。可是，他为什么要冒充姚错接近他？连五公主姚妁颜也在其中掺了一腿，他一个病重垂危的下贱之人，还有什么让一国公主惦记的？
    最好的结果，就是这一切都是他们想多了。到时候，他会向青阳道歉——就算他不原谅他也没关系。

    作者闲话：

    下部文写什么我弄了个投票，投票日期30天，由你们来决定！我才不会承认是我选择纠结症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