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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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里评选十佳青年,刘进财悄悄给我报上了名,打电话的时候说得极其动听,就好像推举我当上了政协主席,但我心里明白,刘厮无非又想借机敲我一笔。领奖那天风光无限,老妈在台下泪眼婆娑,唐丽一脸激动和崇拜的表情。电视台记者拼命把话筒凑到我面前,我一身笔挺的“梦特娇”,对着镜头慷慨陈词。事后给刘厮包了两万的大红包,他居然推回给我,附带一番肉麻的恭维,最后比我在镜头前还慷慨激昂地喊了声:“兄弟,别忘了咱俩的交情。”
我有点不明白刘进财为什么把肖飞放在一边却偏偏为我劳心劳力,上大学时舍长肖飞为人仗义,对几个兄弟像对自己老婆一样疼爱。论交情,肖飞人缘比我好,论财力,肖飞才是公司真正的老板,我这个十佳青年仍然是多年前围着肖飞转的小跟班。刘进财说,他一直看不懂肖飞:“刘某人没多大本事,只有一双能识人的慧眼,这人如何那人怎样我大概摸得准,但肖飞藏得太深,既是典型的狂热主义者,又是理智的思想者。比起肖飞,你吴楚更实在,更像个兄弟。”
这话有点味道,虽然我更实在,但我还是看不惯刘进财这副嘴脸。上次肖飞结婚时,刘进财在桌底下挑逗唐丽的事还没找他算帐呢。唐丽最近孕吐得厉害,老妈到处找中医给她调理,但总不见效,拿回十佳青年的荣誉证书后,唐丽无端好了。老妈指着唐丽的肚子,说小家伙还没出世就知道要奖状了。
常小山凑了三千万投进公司,上班第一天叼了根雪茄,带了十几个穿黑西服的保镖,公司几个保安吓得反锁在保安室不敢露脸。我说山子你他妈耍什么威风,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呐。常小山学着周润发的姿势悠然吐出一口烟:“第一天来上班,总得讲点排场嘛。”
常小山的排场让公司俨然变成了黑帮总部,几个黑西服守在楼道的各个出入口,对每个来往的职员严加盘查。肖飞出电梯时被一个黑西服要求出示证件,愤然抬起一脚把那家伙踹得吐血。常小山出来看见肖飞正在骂骂咧咧,上前又补了几脚,打得那家伙差点当场身亡。
于是常小山来上班的第一天,公司发生了一起流血事件,差点闹出了人命。这以后常小山再也没讲过排场,因为大家都知道,公司里谁的排场都比不上肖飞。在股东大会上,肖飞公布了股改方案,让我惊讶的是,永兴集团竟然占了将近三成的股份。会后我问肖飞怎么回事?肖飞说没有永兴集团,我们只是房地产这一行里的小鱼小虾,连股市的门都碰不着。肖飞办公桌后挂着四个大字:日月乾坤。这是广德提给肖飞的,广德说肖施主胸藏日月,能洞视乾坤。我看着肖飞,想该不该把徐天成和欧阳兰兰的事实告诉他。肖飞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我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说。毕竟我们不再是大学宿舍里肆意挥洒青春的兄弟,我们有钱了有地位了,也就有了说不清的顾虑,仿佛突然有什么隔在我们兄弟之间。
那堆两百斤的烂肉第二次率审计团到我们公司查账,开口就问小陈咧?我随口敷衍小陈跳槽了,现在是一家歌舞厅的坐台鸭王。王经理很做作地“呀”了一声,说想不到小陈系这种人。随后又把目标转向我:“吴总今晚有空没啦?一起期个便饭啦。”我慌忙摆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今晚要回家陪老婆睡觉。
香港的上市程序比较复杂,审计每月来查一回,持续半年。半年多的时间要面对这两百斤烂肉,委实让人垂头丧气。我从公司出来,到看守所探望陈婉,陈婉比先前更胖了一些,虽然穿着囚服,但难掩性感。我和陈婉说真想和你睡一觉,她笑笑:“可惜这里不是酒店。”我把到李大姐家中的经过告诉陈婉,陈婉说我不该给钱,那个男人到监狱来了一次,之后再也没有消息,听狱警说男人好像是吸毒了。“你可以给吃给穿,给他找工作,就是不能给钱。钱有时候可以救人,也有时能杀人。”陈婉叹了一声。我苦笑,转换话题说唐丽怀孕了,公司准备上市,我无端成为十佳青年。陈婉默默听我说完,之后突然问我那女孩还好吗?我没反应过来:“哪个女孩?”
“叫金曼的莫名其妙的女孩。”
“唔,金曼……”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狱警拍了拍陈婉,已过了探视时间,陈婉起身前给我留下一句话:“别伤害金曼,她是个好女孩。”
走出看守所,心里空落落的。我慢慢把车开到涌泉寺,陶碧然穿着僧袍,有规律地敲着木鱼。广德说痴缘比之前安静多了,每天敲木鱼,听佛经,忘嗔忘恨,了断尘缘。我也端起木鱼敲了几下,心里还是空落落的。顺便求了支签,是个下签。广德问我求什么,我说随便吧,你也别解了,反正是个下签。广德告诫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人世无常,切记广积善德,方可消灾避难。我往功德箱里积了一千善款,恹恹地下山转向闽江学院。
闽江学院还是原来的样子,身边总是不乏美女的身影,路上成双成对的情侣牵手走过,湖边的柳树依然青翠浪漫。上大学时我和肖飞常到闽江学院瞎转,对来来往往的美女们品头论足,四处搭讪,我成功了两次。一次睡了个娇嫩的大一新生,名字叫什么记不清了。另一次则搭上了身高一米七的高挑美女,叫夏岚,前凸后翘,浮浪无比。我每周末和她在校外旅馆过一夜,后来她被一个房地产业的老板包养,那老板出手狠毒,黑白两道混,我再也没敢招惹夏岚。想起那段风流史心里再次空落落的,夏岚朝我迎面走来:“咦,这不是吴楚吗?”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长得和夏岚颇为相似的一位女学生。我彬彬有礼地说了声你好,我们认识吗?女学生说十佳青年,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你可是我们的偶像啊。第一次被当成偶像,感觉还挺轻飘的。我哄了女学生几句,正准备把她哄进酒店,金曼却打来电话,说她的课已经上完了,在校门口等我呢。女学生一脸失望地问我有事么?我点点头,匆匆走了。回头看见记忆中的夏岚站在柳荫之下,长发飞舞,分外美丽。
那天的我和金曼就像一对热恋中的学生情侣,我们牵手而行,在山水湖光中漫步,金曼向我说了很多有关她成长的经历。从记事以来,父母没日没夜地吵架,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一直哭到父母离异。金曼被妈妈寄养在陶碧然家里,渐渐陶家也出现了同样的变故,金曼和表姐常常抱在一起哭。父母领离婚证那年,陶碧然十二岁,金曼十岁。两人誓言此生相濡以沫,绝不结婚。不结婚的陶碧然如今在庙堂礼佛诵经,让人感慨宿命可悲。而金曼,茫然站在青春的十字路口,泪眼朦胧,不知何去何从。
对于这个时代的悲伤故事,我早已经麻木,总是一笑而过。但是靠在我怀里的金曼,却让我心里隐隐作痛。我陪她在学校食堂吃了晚饭,之后到学生街买了一些小东西,金曼笑得像个孩子。我说你真容易满足,要是碰到坏男人,一下就被骗到酒店了。金曼转向我,看了半天,问我你爱我吗?
我没有回答,后来我们顺理成章地在校外一家旅馆开房,完事后金曼躺在我胸前,再次问我:“坏男人,你爱我吗?”
窗外月色皎洁,天空如油画一般,我慢慢闭上眼睛,心里莫名的酸楚。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浮现在脑海,有记不清名字的大一新生,有飘舞着长发的夏岚,有我亲爱的唐丽,还有各种各样的风尘女子。然而我怎么也想不起金曼的模样,金曼模糊的脸在暗中若隐若现,我追逐她的背影,喊着她的名字。黑暗越来越深,停下脚步时,我独自一人站在暗的中心,这里什么也没有,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我在什么也没有的黑暗中飘浮,也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些隐约的声音,屏息静听,声音突然变成一阵轰鸣,我猛然睁开眼睛。
床头手机响个不停,金曼不见踪影,昏暗的灯光显得异常虚幻。我恍恍惚惚拿起手机,听到王经理嗲声嗲气地问我:“吴总,在哪里咯?”我说深更半夜的,当然在睡觉咯。王经理娇滴滴地笑:“才九点钟咧,这么早睡觉哦。我在公司门口进不去啦,能不能麻烦雷来开下门?”我听她讲话就头疼,王厮说公司黑乎乎的,门卫也不在啦,有个鸡料非常紧急要马上传回香港。也不知是真找资料还是又来打我主意,我极不情愿地让她在楼下等着,我马上赶回公司。
王经理穿一条连内裤都快包不住的超短裙,一见到我便凑上前来故意撒娇,我忙刷卡开门。楼道里一片幽黑,正要开灯时,我注意到会议室门缝里有微光流出。莫非公司遭贼了?我轻手轻脚推开会议室的门,看到常小山裤子脱到脚跟,正和趴在桌上的虞淑佳玩得热火朝天。
王经理“呀”了一声,说你们公司真开放。
虞淑佳慌慌张张地整理好裙子,尴尬地站着。常小山狠狠朝我吼了一声:“看什么看,他妈的滚出去!”转身又掀起虞淑佳的裙子:“老子还没射呢!”
十年前,我的兄弟常小山第一次在行政楼后的小树林里和女生接吻。宿舍熄灯后,常小山仍然激动得浑身颤抖,喃喃自语着:“小婷,我,我爱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