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有时无聊有时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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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随随便便的过了些日子,我们开始面临高二读文还是读理的问题。
我的情况比较尴尬,文科地理不行,理科物理不行,主科英语不行。这真是格外忧伤的一件事,因为这迫使我必须在两个选项中选择唯一的一个答案,并且无法马上知道是否正确,甚至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是否正确。员外和顾缄长就比我轻松很多,或者说,他们比大部分人都轻松很多。员外都不行,顾缄长都行,他们投硬币双双选了正面,这意味着他们都将选择理科。
所以说,做一件事要么极致好,要么极致差,做得一般最是磨人。
员外和顾缄长开始给我出主意,他们绞尽脑汁集思广益挖空心思,终于在猜硬币的基础上增加了摇骰子。我郑重的鄙视了他们一番后,详细的询问了摇骰子的规则,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大概要一个人去文科班了。
顾缄长说:“耶稣,没关系,我陪你去读文科嘛。”而员外的意思是他得去问问容禄的意思,这真是没什么意思。
员外打算写一张纸条给容禄,这是个大工程。首先内容就是个大问题,既要含蓄优雅显出水平,又要直率深情主题清晰。员外苦苦思索了几节课,决定把任务交给顾缄长。
然后就是字迹问题。员外的手很好看,但他的字就比较对不起他的手。
我说:“这说明即使我们所有的条件都很完美,结果也不一定完美。”
员外又苦苦思索了几节课,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我。
我说:“但要想结果完美,就得所有条件都十分完美。”然后我开始仔细端详自己的手,开始考虑作手模的可能性。
最后就是包装问题了,这决定了容禄是否会打开这张纸条。我们三个各自苦苦思索了一个晚上,最后得出结论:只要是偷偷放在容禄桌子上的,就算是一张口香糖纸,她也会打开。
我们总是对未知充满着好奇、幻想,与期待。
第二天早晨,一张小纸条被偷偷放在了容禄桌上。纸条里我字迹端正的写着:
吾爱之容禄:
诗人海莱恩说,爱情里相似的方向才能有相似的愿景。吾见此句,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今吾与子将共赴高二学海,吾文理不就,甚为惭愧。吾知子成绩甚好,子将何选?呜呼!吾待子言,子若有意,写于纸贴于窗。吾不告吾名,只与子密约耳。
恋子久矣,望子进步
员外对内容十分满意。他特别中意“呜呼”这两个字,觉得既直白又含蓄,简直是全文之精华。顾缄长也是头一回编文言文,心情既紧张又欣慰。他跟我们详细解释了里面的倒装句强调句和省略句,甚至还考虑弄个通假字。不过员外觉得万一容禄不能很好地理解,认为是错别字就不好了。
顾缄长对此表示很遗憾。
我问顾缄长海莱恩是谁,顾缄长眨眨眼睛说他也不知道。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员外担心容禄猜到是他送的从而不愿意告诉他答案,我说这完全不用忧虑,我特意拜托了四楼一个许久不曾联系的好姐妹替员外送的纸条。
我说:“员外你放心,但凡她还有一小点女生的虚荣心,她都会给答案的。”
但我们等了三天,容禄旁边那个窗户仍然晶莹透亮,干净得粘不起一点灰尘。而容禄整日里忙忙碌碌,我们开始怀疑她是否收到了无数那样的纸条,有的让她贴在课本里,有的让她写在黑板上。选项太多,所以她忘了还有一张是要她贴在窗户上。
员外很伤心,顾缄长也很遗憾,他觉得一篇如此精彩的文言文作品就这样被遗忘了,真是党和国家莫大的损失。
而我,在窃喜过后,突然决定和容禄谈一谈。这真是突然有的想法,极其突然。
在这想法突然出现前的十几分钟,我、员外,还有顾缄长,正坐在操场南边的健身器材上瞎聊。我们是吃过晚饭才来的,员外手里还拿着半截他最爱的鸡腿。我们在等容禄来上晚自习,等她水蓝色的裙子风一样的飘过操场,等她粉红色的单车咻的经过我们眼前,然后我们开始投硬币赌她今天穿的内裤是花边的还是波点的。
这日子真是过得无聊又精彩,我们唯一的愿望竟然只是希望容禄不要穿安全裤。
员外说:“今晚我要行动了。顾缄长,你给我摘几朵水仙来。耶稣,你把我屉子里那盒巧克力拿来。我今晚一定要知道容禄读文还是读理。”这感觉好像是一个黑社会老大说:“山鸡,你给我把我的AK47拿来。浩南,你把防弹衣拿来。我今晚一定要点份口味虾。”
员外这么大阵势,明明可以直接搞定容禄了,可他只是想知道她读文还是读理。
顾缄长还没反应过来,我就爆了他的头,这回是反手。我说:“水仙就是教室前边那丛山茶,巧克力是前几天劳动节一个女生送给员外的。你既然要去,就一起拿过来吧。”
顾缄长笑眯眯的说了声好,转身就失足掉下了双杠。我和员外连忙下去看,看到双杠完好无损我们也就放心了。领导虽然没钱翻新器材,但学生弄坏了还是要赔的,学校是多么郑重而严肃啊。
顾缄长跑得很快。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想叫他顾腿长,被他严词拒绝了。他用了他最凶的语气说:“耶稣啊,你既然喜欢给其他人起外号,那就不要给我起外号了好不好呀?”我当时得出的结论是:可能顾缄长没把自己当人看,而且我觉得语句最后的那个呀字很恶心。
在等待顾缄长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员外又吃完了手中半截鸡腿的二分之一。顾缄长拿着花和巧克力飞奔而来,员外顺手就将鸡腿递到了我手里。
顾缄长说:“教室外面的花不是山茶,是月季。”
“到底是月季还是山茶?”我问。
“应该是山茶。”顾缄长摸着被爆的头,笑得格外纯朴。
我就是喜欢这孩子的诚实。
又等了几分钟,容禄终于姗姗来迟。员外像只狼一样,嗷一嗓子就跑过去了,我如愿以偿的看到容禄嗷一嗓子就从单车上摔了下来。阿弥陀佛,这真是罪过,我悲伤地咧开嘴笑了。
可是员外的情绪好像不太好。他把花插在了塑胶跑道的排水孔里,把巧克力拆了,一颗一颗的摆在花的前面。我觉得这场景很眼熟,半晌后发觉还少了一张容禄的黑白照。此时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员外又要开始背许嵩的歌词了。
然而我猜错了,员外这回背的是陈小春。
“我没那种命啊,她没道理爱上我,英雄和美人啊,是一国的,只怪爱人太少了,对手太好了,劝自己别傻了。”背到这里的时候,员外停了很久,然后才接着朗诵道:“以前甭提了,以后非加油不可。”
这歌词真是害人不浅。而当员外背完歌词默默地爬上双杠,眨巴着眼睛吸着鼻子,轻声的说:“耶稣,缄长,我不开心。”——在这个时候,我想到员外居然忘了还在我手里的,他最爱的鸡腿,突然就想和容禄谈谈。
我没打算把这个突然而来的想法告诉员外,这将成为我和员外认识十五年以来除了换姨妈巾外我唯一背着他做的事情,真是任务艰巨。
我的计划十分周详。首先我得等到第二节课下课,因为它有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其次我得等到容禄去上厕所,只有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的避开员外。最后我得等待,等着哪一天,容禄在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去上厕所。
我只等了一天,说出来真是没有成就感。
我说:“员外,我这次可能要在厕所待很久。顾缄长,你陪员外玩好吧?”
员外趴在桌子上关切的问:“耶稣,你早上没吃饱吗?”
我怕容禄厕所上得太快,只好敷衍的说:“嗯。”
员外睨着他风花雪月的眼神,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顾缄长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员外,笑眯眯的说:“好。”
所幸爱新觉罗家的格格上厕所都不快。
湘乡一中的厕所建造得十分豪华,极其宽大的二室一厅,室内排泄厅里清洁。我在容禄排泄完毕即将进入厅里的时候,像个大姐头一样堵住了她。我比她略高一点,再加上我这几天都特意穿了内增高,所以此时我内心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高傲感。
我说:“你应该认识我吧。”
容禄说:“你是谁?”
我说:“哦,不重要。”
容禄说:“我想洗手。”
我说:“我会让你洗手,该做的事情总会要做的。”
容禄说:“我没有欠你钱。”
我说:“啊,这个以后再说。”
容禄说:“那我想洗手。”
我说:“你总是这样急,你应当静下来,想想自己的罪过。”
容禄说:“我不是故意抢你男朋友的。”
我“啊”了一声。
容禄说:“我在校外有男朋友的,是他纠缠我。”
我又“啊”了一声。
容禄说:“我男朋友看不过,这才打了他。”
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容禄说:“人不是我打的,我当时没在场。”
我隐隐感觉事态有些不受控制了,再讲下去要出人命的,我决定当机立断。
我说:“你高二读文还是读理?”
容禄说:“啊?”
我又说:“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们都很关心你,例如假使你读文科,我们会一起去找你的。假使你读理科……”
容禄说:“我读理科。”
我说:“你看,我真的只是想知道这件事而已。有时候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很复杂。”
容禄说:“我想洗手。”
这时上课铃声大作,我说:“啊,幸好我没有上厕所。”然后我飞一般的跑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