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月光拉长了立体物的影子，一直伸廷到肉眼不及之处，空气中独属于夜晚的微凉，而今夜却莫名的带着压抑，沉闷，风也静止了般，闷燥入心，明明那圆月光亮如炬的高高而挂，却让人有种狂风暴雨欲来之感，可，预想中的雨却久久不下，甚是惑人。
    柯慕寒看了眼窗外突然站起身，走到琴前坐下，思量片刻，缓缓而奏。
    平淡无心到起伏不定，激荡昂扬到情动意切，情深入骨到恨意痛心，纠缠相残到不休不止，相爱相杀永无止尽…
    一曲肝肠断，一奏入骨思，失了清淡如水的安雅，一改无欲无求的淡然。
    曾几何时，哪怕在激昂壮烈的战场之上，荡气回肠，壮志人心，也不曾失了他一贯的作风，总能给他人一种如奏曲本人一般，淡雅安然之感。
    不知何时站在屋内的男子，听着那不一样的曲子，感受着那平淡喜悦悲痛仇恨，心底蔓生着让人窒息的痛苦，一次比一次强烈，直到鲜血淋漓！
    一曲终，柯慕寒知道屋里多了个人，也知道身后之人是谁，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灼烧般闪着火光，也不打算转过身，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
    他凝望着月光从背后拉长到面前他的影子，他却看着他淡漠孤傲的背影，静默无言。
    旁边桌上一套红衣整齐的摆放着，隔在两人旁边相间，让人无法忽略般的存在，刺目的火红，却带不给屋里两个男子喜庆之感。
    突然，他笑了，笑得邪魅，笑得苍白，笑得无力，笑得自欺欺人，而后用平静无波的语气道：“听闻才子要成亲，那才子不可就是慕寒吗？本将自是不信，而今见府上张灯结彩，喜庆红艳，本将可是自欺？才子可有话说？”
    问着，却不等人回答，又急道：“我这一生认定了一个人，便是非他不娶，谁定下的亲谁成去，我北辰天要的我自己决定。”
    有点稚气的冲动与不可理喻，却带着不可一世的强势与唯我的霸道坚决。
    柯慕寒坐着的身体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转过身便撞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背贴着男子强硬坚实的胸膛，从背后传过来男子的体温，有种要灼伤般的火热，刚劲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撞击着，仿佛要破膛而出，以表那疯狂的真情，撕扯着柯慕寒最脆弱的神经。
    想说的话一时哽在了喉中，他能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抗拒，无声的言说着：不要说，不要说。
    却，压下那万针穿刺的痛，最终像无意识般开口。
    “我确是要成亲。”
    耳边男子难以压抑的呼吸一沉，那双坚实有力的臂膀一下子收紧，勒得骨头要碎裂般的痛，若可以，他定是想将怀里的人容进体内化为一体，痛苦又疯狂。
    森冷阴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我不介意用我的哀痛让天下陪葬。”
    听到这句话柯慕寒反常的平静，既没有不安也没有震惊，反而觉得心底划过动感。
    “你不是这样的人。”柯慕寒平静道，没有挣脱身后之人的怀抱，任由着。
    “哦？”北辰天下意识的挑眉，“才子认为本将又是哪样的人？”
    “重情重义，为民爱国，天下在心，所以你不会。”柯慕寒看透般一一说着，“且，我相信…”
    “才子真是了解本将…”
    不等柯慕寒说完，北辰天咬牙切齿般恨恨的声音响起，同时一个旋转将柯慕寒抵在窗前，不等柯慕寒反应北辰天便狠狠的吻住了那吐出让他既怒又恨的根源。
    他确是不会，天下，百姓，国家，他不能因一己之私而毁灭，更不忍逼迫这个爱入骨髓之人，他一直小心翼翼，呵护，不忍伤他一分，更不忍让他有一丝的为难，何况，这天下男子如此看重。
    既打不得，骂不得，更是逼不得，那便堵住吧，或拆穿入腹，容为一体，让他再也不能离去，只属于自己。
    北辰天是真的发狠般，重重的撕咬着，说是吻，不如说是一种要将人撕碎的啃咬着，不一会便有一股腥甜充斥着两人的口腔与感知，北辰天知道，那是被自己咬破的属于男子的血，若是以前，他定会心疼无比，轻柔的，爱护的，可此时，愤怒，恼恨，痛苦充斥着他整个神经，那腥反而让人更疯狂，更嗜血。
    想让对方也能感受到自己内心那撕心裂肺的吼叫，那难以压抑的痛楚。
    柯慕寒震住了，嘴唇传来的刺痛也没能让他回过神，两人都没有闭上眼睛，柯慕寒直直望进北辰天的眼里，那疯狂犹是柯慕寒也忍不住吓了一跳，若单是疯狂也罢，那深入血肉的深情夹着痛彻心扉，直逼入柯慕寒眼睛的最深处，那发狠般的吻，没有一丝丝的柔情，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深情与男子心底那强烈的不安。
    这不是一个吻，这是在宣泄那颗心早已溢满装不下的爱，这不是一个吻，这是在深情达到极限中化为疯狂，这不是一个吻，这是在爱到深处怕失去的强烈中寻得安慰。
    北辰天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吻得那般用力直到双唇发麻，第一次，不顾怀里男子的感受，强势的宣誓着他是他的。
    不舍的放开那恨不得永远含在嘴里的红唇身体却没有退开，依然将人抵在窗前，低头看着那本就红艳的朱唇，此时被揉虐又沾了血后冶艳妖娆，惑人心魂。
    逆着月光，那张淡漠的脸白如纸，因刚才的吻而有些绯红，那双薄唇鲜艳如朱，此时整个人看起来妖艳如孽，迷魂勾魄，北辰天着魔般用指尖轻轻的抚摸着那红焰的唇，那妖孽的脸，流连忘返的一一抚过每一寸，柔得入心，仿佛刚才的疯狂只是假像。
    “你知道吗？”手划过红唇，北辰天悠悠的说着，“我恨不得将你带走，囚禁也好，逼迫也罢，只要能将你留在我身边，不再让你有机会离我而去，或是杀了所有阻碍到我们的人，也在所不惜。”
    他以为是这样的，可是，他怕，他怕会毁了这个人，他怕他们之间背负着怨，他更怕男子的恨。
    他能想到无数种办法让这个人属于自己，留在自己身边，却不舍见到男子眼中出现忧伤，他要的是柯慕寒自身的心愿。
    “别逼我，慕寒，我怕我控制不住。”北辰天眼中闪过肆虐，若三天后柯慕寒真拜堂，也许，他也真会引发战争。
    柯慕寒久久的凝视着面前的人，不管他表现得多强势，多疯狂，始终盖不过那深情，掩不住那痛不欲生的情绪。
    那张邪魅的脸上玩世不恭与不羁，已不复存在，只有克制隐痛，压抑不安，说着那狠绝肆虐的话，柯慕寒却感受到男子的无助，深深的，突然心疼如抽，手下意识的想要覆上男子悲痛的脸，抚去那不该存在男子身上的情绪，不可一世的北辰天，不该如此，不该，却在手要抬起的那一瞬间生生制止了动作，紧紧的揣成拳，指尖刺入肉，痛楚让柯慕寒清醒。
    你又何尝不是在逼我？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因一己之私…
    “少将，别忘了你是北辰天，别忘了我是柯慕寒。”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气，柯慕寒强忍了下来，一脸的镇定。
    他们的身份，背负了太多，注定了不能由性而为，注定不能为己之私，这是一开始便已注定，从他们一生下便已不可改变，他们的身后是整个天下的安宁，所有百姓的期望。
    “哈哈哈哈…”北辰天突然放声大笑，深深的自嘲。
    对，北辰，只要他还是这个姓，这一生就注定要背负着北辰的命，属于北辰的重担，他不能任性而为，他的身份注定了不能以己为重，可他，不屑，这个姓他从来都不屑，地位名望又算什么？他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个。
    可他却是柯慕寒，天下第一才子，他的骄傲，他的抱负，北辰天不能毁，也无法毁，因为柯慕寒他做不到不屑一顾。
    他们注定不能不顾一切的放纵自己。
    命吗？不，他不信！
    “即便我是北辰天你是柯慕寒又如何？又如何？”
    柯慕寒转过头，不去对视那双霸道又强烈的双眼，直逼入心的眼神，心也跟着一颤，抽痛着，表面却更平静。
    “别逼我，北辰，我怕我控制不住。”
    同样的话，不同之意，他不想与他为敌，同样的，他不会因北辰天而不屑一顾。
    “是吗？”北辰天极痛反而平静道，“为何不敢直视我？你知道的，只要是你之意我便不会违背，任何事，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想要我如何？只要你说，我便听。”
    呼吸一窒，努力的压制着胸口的不适，柯慕寒又紧了紧拳头，血染红了整只手掌，转过头，对上那双仿佛能看透内心的桃花眼，深沉不见底，捉摸不透，缓慢平静道：“成亲。”
    只是两个字，却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北辰天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男子，那双眼睛黑漆如同死潭，无一丝的波动，突然，北辰天莫名一笑，闭上眼睛，久久睁开，同样平静道：“好，如你所愿才子。”
    说完，深深的看了眼怀里的人，退开，转身离去，带走了所有深情，不留一丝留恋。
    如此潇洒，那背影却又如此仓惶。
    北辰天退开离去的那一瞬间，柯慕寒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力气早已被掏空般，身体一软，手急急撑住了身后的窗框，不至于倒下，‘噗’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染红了那身雪白，点点如梅，妖艳娇美。
    看着那鲜艳的血，柯慕寒突然轻轻一笑，妖媚惑人。
    究竟，谁逼迫了谁？
    终于，天空还是落下了倾盆泪雨，那月依然挂在下着雨的夜空中，朦胧，失了光亮，仿佛见证一般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