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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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寒衣节。
人间至亲要附表文,并烧去元宝纸衣给故人加衣添暖。去年我对京中还不熟,只能简单作罢,今年便想做的好一些。
只是没想到的,这回得了秦墨的一路作陪,也难得能相处在一起。
离开街市,秦墨带着我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最后在临着城中河道的一家小馆停了下来。
馆门垂着棉布门帘,隔着门帘就能闻到酒饭夹杂的香气。
掀开棉帘前,秦墨对我一笑,说道:“说不定还能碰见熟人。”
“熟人?”
我还没来得急想有什么熟人,秦墨就把我拉了进去。
还没等到我回味过来,秦墨便朝着临河的右侧走去,我跟上他,这才看到了他口中的熟人。
一位是李厌,另一位……是张有些熟悉的脸庞。
李厌这时也看到了我们,笑着朝这里摇手。
“想着你可能在这儿喝酒,果然。”秦墨掀了下摆,十分熟稔的坐在了李厌的对面,又扭头朝身旁的人说道,“怎么你也跑来偷闲了?”
“这是什么话。”被指摘的人面上生动,下巴上留的一抹细胡像是要飞起来了。
我在李厌身边坐下,李厌同我对了一眼,先给我倒上了酒,店里的招应桌上,几个人又叫了些酒菜。
李厌问我:“你以前没来过这吧。”
我吞了半杯酒水下去,埋怨道:“没,要不是秦墨带我来,我还不知道原来你们竟还有个碰头的老地方,瞒的我好苦。”
“怎么就是瞒着你了。”李厌听出我在说笑,“这儿的店老板是我的老乡,平时总是会来照顾下生意。”
话说到这,我和秦墨边上的人对上了眼。
他捏着细细的胡须,眼中忽然一亮:“这位小兄弟咱俩见过啊!”
“你是……小原大人吧!”我这会算是想起来了这位的身份。
大约是在馆中匆匆见过一面,是书馆的客人,从未来过画馆,不然我必不会忘。
“只是……原大人留了胡须,方才面生了。”
“你可别叫什么大人小人的,听着别扭。”对面的人止手,嗓音浑厚,“鄙人原知柳,诨名不载,我看这儿年纪也就我最大,不嫌弃的话就叫声哥哥。”
怎么?就得喊哥哥了……
“……”我忽然哽住喉头,左右相看,见李厌和秦墨都是一副忍笑的模样,有些别扭的喊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秦墨的笑不再忍了,直接出了声,他推了推旁边的人,“诓人有意思是吧。”
李厌碰碰我,手中的筷子拿起,点了点原不载:“此人年十九。”
我:“十九?”
秦墨附和:“还差些时日才满吧,我记得你是年腊八的生辰,比我还小些呢。”
原不载见胡话被拆穿,话音了就泄了气:“我说你们是真没意思。”
到这我才仔仔细细的看清楚这原不载的容貌,其实也没有多老成,只是生的眼狭长,眉扬,长鼻、发浓、音沉……也确是有些老成了。
之后酒菜上桌,几个人聊开了,我这才知道这三人竟然是同门。
怪不得,我就说秦墨怎么会到馆里来,原来有李厌这层关系。
我有些不解,便问两人:“竟然是师出同门,怎么平时都没听你们提过。”
秦墨这会喝的有些上脸,讲话的放得开了:“还不是他不让,说是不想坏了老师的——”
李厌眼疾手快直接塞了快米糕喂进秦墨的嘴里。
“哎……作甚……唔。”秦墨不满的瞪了李厌。
“瞪什么呀,你就这点量,别再多了。”李厌又转向我,“我是老师在乡野收的子弟,有幸跟了他几年,后来京中太师请他来京讲学,太学院出资立了新学堂,他们两个才入的门。”
李厌又道:“而且我从未真正拜过师,老师来京前我就已经离堂,所以说起来也算不上同门。”
“原来如此。”我作恍然明悟状。
这话里话外的要撇清干系,我只好顺着李厌的话来。
再之后又说起了原不载早二年就内调了太学院,虽然职位不大,但他有一手绝妙草书,在京中名气却不小,也是个年少成名的人物。
我瞧了一眼醉的迷离的秦墨,感叹道:“少年成名,权贵门第……真是羡慕啊。”
“人各有因缘。”李厌安慰我道,“愁苦来的时候,天子宰相都是没辙的。”
“况且得到的越多,留不住的时候就越发痛楚了。自古多少贵人将相,有几人得了善终呢。老天爷许了多少,人就得往外掏多少……”
“不说了不说了!”我连忙打断他,“再不羡慕了,我过好我自己便是。”
“你这人啊……”我想起之前拼拼凑凑关于李厌的传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可……实在是好奇心作祟,如今一看到李厌,便想起了子孰,于是旁敲侧击的问了些子孰的事。但见他面色如常,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
说罢头一扭,我便问起对面的另一人:“那你这诨名不载是何意义。”
原不载此时也不见得有多清醒,一听我的询话,笑呵呵的捏着杯。
“不载呵……不载死生地天、不论悲喜常情,道为自然,何以畏惧……”
我道:“听着倒是洒脱随性。”
原不载忽然猛的伏跌在桌上,哐当一声砸了个好大的声响,听得我觉得自个的脑门都疼了起来。
“不载……不载人哉,这马谁爱骑谁骑去……放开我!”倒下的人猛的又站了起来,就那么喊了一嗓子,又瘫软下去。
秦墨还干干的给他鼓看几下掌,随后两个人咿咿呀呀的都吐不出句整话来。
罢了,这两人的量都差的出奇。
方才的响动还将周围的客人注目过来,看了几眼发觉只是寻常醉酒,就又散了注意。
而我被震的无话,无言的看向这桌上最为清醒的李厌。
李厌感叹一声,同我说道:“他呀,惧马,小时候被马惊过,一见到就害怕,不载的名号大约也是因为这个。”
“这来处也怪有些意思……啊,时候差不多了,得回去了。”我站起身来,要招来店家结账,结果被李厌告知不必,我正打算拒绝,李厌拉我坐下。
他十分认真劝我:“这家小店我算半个老板,你来上门做客哪有让你掏银子的道理。”
我听罢,好笑起来:“好呀,你这到底是有几份营生,竟然也是个东家。”
“多条出路傍身罢了。”李厌不以为然,又道,“不是说时候不早了吗,回去吧。”
“那这二人……”我看向其余二人。
秦墨迷迷糊糊,但好在神志还在,也能听懂言语,好解决,至于另外一个就让人为难了。
“你俩照应着回去吧,知柳同我住的近,我带他一起走。”李厌见状出声,我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于是一手架起秦墨,两个人半拉互拽的出了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