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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出门后,瞧见个奇怪的人。
    就在门口,远远的,那人立在道中央,带着斗笠看不清样貌,一身灰衣,本该是不起眼的人,可不知为何竟一眼就挪不开了。
    天色也阴,灰蒙蒙的。我看了一会,只觉得那人像融进了天色中,渐渐的渐渐的就化成了影。
    他好似未发觉我,一直没有动,我虽看着有趣,但若是被他发觉了被人久视到底有些失礼,加之要赶去画馆,便收了目光,落上了锁,从家门口走出。
    路过他身边时,因着刚才太过肆意,莫名的虚着心,于是便没有看那人的模样,匆匆擦肩而过。
    走到一半的路程才想起,这今日的天色,该是会要落雨,而我因出门时被那人吸引了注意不曾关注天色,便把该不该拿伞的事忘在了脑后。
    在馆中毁了幅画,落笔时思绪飞了,等回过神检阅时,发现诗句落款上竟是自己的姓名。“陈杉”二字大刺刺的落在纸上,很是扎眼,定了神看了看那句诗,不禁的挑了挑眉。这写的时候没好好放心思,犯了错才认真的看了看,之后放了下笔,揉了揉印堂。
    馆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拿到从各处来的诗册,不定量,好坏也不论,厚厚薄薄的一本本带回来给我。
    诗是不值钱的,时时刻刻都有,不知来处也无需知来处,我拿到后将这些诗句补到画上,按着需意冠上配对,凑成一卷便是。
    画虽也不值钱的,同诗的来处差不大多,可价比却诗多那一二分,缘由是因为多了薄薄的一层承载,自然成本要上了去。诗画都不值钱,那利出就全压在了装裱上,雕花香檀,裹金美玉,与这些一比较,字画的好坏倒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也是有趣。
    其实这过程中毁了一两副画是不可避免的,放到平日也没什么,只是才刚复工就出了错,不免就介意起来。
    此时馆主从楼下上来,一进屋看到我这副模样,便走了过来。
    我指了指纸上的那处过错,馆主先是顿了一顿,将案桌上的画纸拿起仔细的瞧了瞧,随后竟是拍了拍我的肩,询问我可是近期太过劳累,若是撑不住,今日就早些回去歇息。
    馆主说此话时真心实意,一丝责备我的意味也听不出,弄的我倒是十分的不好意思,连连道歉。
    也不知怎么了,今日出了家门后心绪就有些散漫,想来也许真是因为前段时日忙过了头,没有好好休息。再三推脱下,还是被馆主放了半日的假,收拾东西时,又将那副毁了的画看了看,最后折了起来,收进了衣襟中。
    ——漫生舒居远,云掩春山眠。
    这一句诗读来很是喜欢。
    从画馆回家时,半路落了场大雨,伞没有带,路上也没避雨的地方,一路淋着到了家,瑟瑟抖抖的脱了衣躲到了被褥里,以求温暖。一身衣裳淋了个透彻,也是无话,但求不要落病,身子疲惫的厉害,不一会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再睁眼时,又一日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朦胧着,脑子昏涨的厉害,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到底是生了寒,难过的很。费了好些力气爬了起来去灶房烧了热水,擦了擦身子后又躺了回去。
    本和馆主说好今日能将余下的贴写好,可腿脚无力,两眼发昏,就算真去了怕也写不好字来,也就不为难自己。之前为了阿娘的身后事告了许多的假,怠工的厉害,心里总担忧自己被罢工,如今总算告一段落,却又生了寒病,烦扰担忧的多了,心境反倒开阔起来,罢就罢了吧,一时半会饿不死。
    瘫躺在床上放空,东想想西想想,眼一闭又睡到了去,醒来时身子已经不再发冷,只是憋闷的难受,只好再度起身去开窗,一推开窗躁气就扑了满面。
    窗外阴云厚重,灰蒙蒙的遮天,瞧着又是要落雨,在窗边站了一会,风也断的干净,口干舌燥的拿了之前烧好的水来解渴,实在不想再躺下去,便拖了把藤椅出去透气。
    十月的汀江已不再燥热,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舒城又是座山城,依山靠水,唯一挑的也就是雨水频繁,又落得忽然,所以大多数人在外总会备把伞,实在不行也可到过街的店铺里避一避,过不了多大会也就停了。
    我这次算是碰了不巧,雨下的狠,伞也没有,老宅子离城中道远,走到半路几乎都没什么人家了,以后出门大约会记得这教训,毕竟不比以往,债还清了该去的也都去的干净,所幸老宅还能庇护,不至于流落街头。
    藤椅来回晃一下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是属于老物件特有声音,这宅子是阿公的宅子,空了许多年,里面有不少上了年纪的家什,其实也是有些趣的,毕竟想想以前的日子,如今已然太好,满足的很了。
    阿娘的病拖了七八年,终是解脱,临终前嘱咐了我几句,没有提那个人,只是让我要好好活着,如今想想也是对那人彻底的死了心,一点期望也没了。她走了以后药铺的债要还,身后事总要办一办,凭在画馆的工钱哪里能够,于是只好将一直住着的宅子卖掉,将债结清,没想到结清后还剩了些不少碎银,也算让我暂时松了口气,不至于窘迫到底。
    从旧宅离开的那日,路上逢着幼时的玩伴,近几年离得远便没了交际,但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大步擦肩的走过,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我本想叫住他,一转念又作了罢,走了没几步反倒是他倒回来唤了唤我,这才相认。聊了几句后才知他是一时没认出我来,后来见我踌躇的模样多看了两眼才确认下来,说是看着沉稳了许多,也清瘦的厉害,同少年时期几乎脱样。
    我听了后笑了笑,知道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我这人记性比常人来的好,许多甚微的小事都能记得,自己以前的模样和现在的差别自然也是清楚的,少年时候蒙昧意气(自然如今也不甚清明),浑身带着刺,瞧着什么都不顺眼,自以为傲的事做了不少还总得意的很,惹了许多笑话,可偶尔想想却觉得那时的蒙昧却值得怀念。
    现在经了些事后虽略有长进,但意气消磨的厉害,不复当初的少年,丢了的和得到的说不清好坏,只是怅然,怅然的久了,就成了这旧人所说的稳重,稳重的又将悲喜看的淡了,面貌上就大出同龄人好几个年岁,意识到如此,心里多多少少会介怀,所以从那以后便打算,若是再碰到旧人权当做不认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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