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桑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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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叫钰卿。
那是他在请我吃包子的时候告诉我的,而我那时候并没有名字。我母亲将我安置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宅子里,是因为没那么重视我。也因为没那么重视我,所以便觉得我有没有名字,其实都没什么打紧。
可我如今终于自由了,也该有个名字,于是我告诉他,我叫林霜,双木林,和雪一样白却从不被人喜爱的——霜。
他似乎有很重要的事,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可我因没有去处,也就一直跟着他,直到离开绮国边境。
我其实对地域没什么研究,可我也知道绮国其实是个女尊的国度,因我眼里的女子,大多都在街上做生意,而男子却见不着几个。至于那个调戏我的纨绔子弟,我想那大约是个奇葩。
而我为何知道我已离绮国越发的远了,是因为我眼里的女子开始变少了,男子却越来越多,我还记得刚看到这番景象时的那一句感叹:“这个都城的风气可真是开放,连男子都可以抛头露面了。”那时他是怎么回我来着?好似偷偷笑了一番,好笑多过嘲笑,清了清嗓子给我解惑:“不是这个都城的风气开放,而是因为这里已不是绮国了。九国之中,只有绮国是女尊的国家,其他国家都是男子为尊。”
我不以为然,因这一切终究与我无关,无论是那个国家,还是那个国家中高高在上的国君,都于我毫无干系。我即便是她的女儿,也不过是被抛弃利用的那一个,所以我一点不爱她,也不爱她的国家。公主的尊荣,都给了另一个人,而不是我。
我于是问他,你知道这是哪个国家吗?
他说:“这是越国,我眼中最美也最有价值的国家。”
最美我能理解,可是这价值又从何说起。恕我无知,不知道连国家都能用价值来形容。而他似乎读懂了我的心声,摸了摸我的头,惋惜的告诉我:“你还太小了。”那种语气,气的我想打人。
我那时不大高兴,先不说他摸我的头,光是那句“你还太小了”就让我特别不满。这简直是在侮辱我。
不管是九国中的哪一国,但凡到了十六岁,女子便已算成年,而我都过了十六岁生辰,又怎么能用小字形容。
为了表达我的愤怒,在接下来的一路上我就再也没理他,用这种无声的沉默来表达我对他用词不当的不满。可他只当没看见,该赶路时就赶路,该休息时就休息,全然不在意。
于是我就知道了,这是一个自我的男人,即使表面温文尔雅,内在却实在自负。而初见时他愿意出手救我,不过是顺便罢了。可惜那时我简直蠢,居然说要对他以身相许。
我原本是不知道什么是以身相许的,在夫子的故事里,但凡英雄救了美人,美人就会以身相许,我以为那是表达感谢的一种方式,便从来不曾细细追问。可直到那天我看到新人娶妻,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就问他这是什么节日,竟有这样的节目可以欣赏。
他却轻笑一声,告诉我:“你难道不知道么?这是有人在娶妻,我记得你说要以身相许的,以后大约也是要这样被迎进我家。”他说这话时,表情特别纯洁,不似作伪,让人不禁信以为真。
我不解:“娶妻?”
他很耐心:“对,娶妻。就是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做一些男人和女人应该做的事,然后再生一个孩子。或许我们生的不止一个孩子。”
我瞬间惊悚,这是要出人命的呀。
为何夫子从来没告诉过我,以身相许是这个意思。在我的理解里,即便他救了我,可我说的那句“以身相许”,不过是想要报答他。如果他救我一回就要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我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于是我开始装傻:“呵呵……原来娶妻是这个意思,着实有趣,着实有趣。”
他唇角含笑,似乎很喜欢看我手足无措:“你还没回答我,你要同我生几个孩子。你既然要进我家的门,我自然不亏待你,你要生一个也好,两个也罢,为夫都依你。”
为了终止这个话题,我忙将他拉走,怕他再说什么混话。
这一路上,他时不时便叫我娘子,我知他在同我开玩笑,有时也会豁出脸去配合他,娇滴滴的喊一声“夫君”,期望他能抖一抖身子,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可我终究是低估了他脸皮的厚度,听我这样喊,他笑的越发温柔:“娘子对我这般不离不弃,着实让为夫感动,可为夫如今大了,终是要个孩子承继香火,还望娘子多多努力。”
我不得不败下阵来,对这样的脸皮已不抱任何的希望。他怎么可能害羞!所以以后他不管同我开什么玩笑,我都虎着一张脸,只当他是空气。
我们在越国只停留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他便打包好了所有的行李告诉我:“我们该走了。”我不能理解,这才两天啊,怎么就走了。若只是想游玩看风景,那这一路上为啥赶路赶得那么急。而他对此的唯一解释就是:“你当我是来游玩的么?事情办完了,自然要走的。”
于是我就这么一脸莫名其妙的就被他拉上了马。
当我们走过城门口的时候,我似乎隐约听到有两个泥腿子在哪儿聊八卦,说是镇远将军府上刚娶的娘子在昨夜被人暗杀,一击致命,连凶手的模样都没有看到。府中的婢子发现的时候,早已毙命多时,连身子都僵了,而伤口,却怎么都找不到。
这样利落的手法,这样很辣的心性,我想应该是一个职业杀手,因为只有职业杀手,才做得到一击毙命且毫无伤痕。而我是做不到的,因我虽然习武,可别说杀人,就是连只鸡都是没有杀过的。
我原本不做多想,可他却淡淡一笑,不无惋惜的感叹:“那样一个美娇娘,可惜了。”
可惜什么?是那个女子的早逝,还是抓不到凶手的嘲讽。
我只知道,那一双握着缰绳的手洁白如玉,半点不沾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