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沐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腕，两个鬼爪样式的乌青赫然印在上面。
    “没！没什么！”下意识的把双手藏在身后，穆沐慌乱的掩饰。
    绕过办公桌，孜冰强行把她的双手扳了过来，温柔的拍拍上面的淤青，又仔细上下打量着她，然后在她对面椅子上坐下：“你最近睡眠不好，都长皱纹了。”
    “你怎么知道？”穆沐嘟囔着。
    孜冰的嘴角上翘成45°：“你脸上写着呢。”
    “还写什么了？”穆沐很不服气。
    孜冰咧嘴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故意逗她：“还写了，我是你朋友，你需要我的帮助。”
    他了解她，事实上他的工作就是了解别人的心理。而对于穆沐，他在了解之外多了一层超出朋友意义的喜爱。他知道跟她进行轻松的聊天会让她放松，会很大程度上恢复她活泼的本性，有助于她的心理调节。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心理医生有时候很讨厌？”
    “你是第一个。”孜冰继续逗她，“现在是午间休息时间，况且我并不是你的心理医生。”
    “怎么不是？”穆沐反击道，“你脸上明明写着你是我朋友兼免费心理医生。”
    “哦？还写着什么？”
    “还写着穆沐可以为所欲为。”
    “好吧！败给你了！”见到穆沐彻底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孜冰微笑着鼓励，“说说吧，让我这个免费的心理医生帮你分析分析。”
    听着穆沐详细的叙说昨晚跟刚才的经历，孜冰的眉头越锁越紧。他能听出她的讲述里一些非理性的东西，只是在未证实以前不能告诉她，以免吓坏她。不过，他的心却开始隐隐作痛。他想象的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惊悚。
    因为在乎，所以关心，因为关心，所以心疼。
    见到孜冰怪异的表情，担忧的问：“很严重吗？你说我该怎么办？”
    “鬼压床而已，一种睡眠障碍，没什么大不了的。”孜冰安慰道，“不用太担心，据统计百分之四十左右的人都有睡眠障碍。”
    “那是不是要检查一下心脏？”穆沐沮丧的问。
    “据科学的解释，鬼压床现象是由于睡姿不良导致的血液循环问题。而定期检查身体是好的习惯，不过――你不是又麻烦他老人家了吧？”
    “是啊。”穆沐点点头，“我并不是有意的，只是每当危急关头我就会不由自主冲口而出那句佛号。”
    “所以我早说了，你的胆子很小，八字又轻，容易撞到邪秽，可是你被逼急了后很有些刚勇之气，又和地藏王菩萨有缘，总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孜冰故作轻松的笑，他不想传达给穆沐任何不好的心理暗示。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他很清楚心理暗示的强大作用。
    其实他很担心，依据以往的经验，穆沐频繁出现鬼压床等噩梦现象后就会有点危险的事发生，她自己虽然浑然不觉，但每次都好像是有什么最终替她化解了一样。但这次的情况来的很突兀，没有任何征兆，会和以往一样平安解决吗？
    “看你说的什么话？你可是社会主义的医务工作者，不是卜神问卦的阴阳先生。同志哥，请注意你的立场！”
    “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中有百分之八十几的人相信上帝的存在，所以说科学探索与精神信仰之间并不相干。我本人喜欢逻辑性的东西，不过对非理性的现象也不排斥。”
    “演讲得真好，可是你真的相信有鬼吗？”
    “鬼？的确有很多现象，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是无法解释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有鬼。”孜冰皱皱眉，仔细回想下自己刚才说的并没有露出破绽，随即话锋一转，“你下午是不是要去见那几个不孝子女的父母？”
    “你怎么知道的？”穆沐低头瞅了瞅桌子上的卷宗，然后快速合上，“透露案情给不相关的人是违反职业操守的。”
    孜冰并不理会她，自顾自的说道：“你们郭老大对你真的很偏心。这个案子作为我市法制建设的样板被媒体全程追踪报道，无论输赢都有很高的曝光率。”
    “切！谁让我是他学生？再说了，曝光有什么好处？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穆沐想不通，别人这样说就算了，为什么连孜冰也这样说，这话无疑就是说自己是拖油瓶嘛，不由得声调有点高。
    “用不用我陪你去？”
    “算了吧，你还要上班。别耽误你赚取老婆本。”
    冬日的太阳懒洋洋的，四点刚过就在地平线上徘徊。
    这是一个老旧的院落，清灰的砖墙已被岁月侵蚀的斑驳淋漓。院子里全是破烂——废弃的纸壳箱、五颜六色的破编织袋、形态各异的饮料瓶，以及花花绿绿的塑料袋杂乱的堆放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异味。整个院子就像是一个垃圾场。
    一个老妇人正坐在院子里将这些破烂整理分类。
    听到有人来，老妇人颤巍巍的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
    “穆律师，您来了，屋里坐。”看到来人是穆沐，老人热情的邀请道。
    屋子里很黑，不仅仅是光线问题，还因为长年累月的烟熏火燎。屋子里并不暖和，因为房门一直开着。
    房子的布局很简单，一间正屋，东西两间厢房，三个房间。东西厢房的门紧锁着，正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放大了的相片挂在北面，前面有一供桌，上面放着两个干瘪的苹果和一个泥塑的香炉；一个土灶靠在东面墙上；一张低矮的八仙桌摆在地面中央；几个板凳随意的放在各处；几个相框挂在墙上。一切都跟上次来时一样。
    老人拿起一个板凳，用衣袖使劲抹了抹，递给穆沐，示意她坐，然后张罗着倒水沏茶。
    穆沐接过老人递过来的板凳，并没有坐，只是随手放下。
    突然，一种莫名的悸动涌上她的心头，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她。似乎有风吹过，一阵无名的寒意袭遍全身，穆沐不由接连打了几个寒颤。这种冷跟气温没有关系，来自于心灵深处，由内而外。环顾四周，供桌上的相片引起她的注意，确切的说是相片里的人。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老人说过，那是老人的小儿子，因为感情问题在十几年前上吊自杀了。就是“这个人”，自己见过，还不止一次。
    她一直盯着相片看，相片里的人也一直盯着她。突然，相片里的“他”咧开嘴，对着她笑了，洁白的牙齿，一截长长的舌头耷拉出来。
    她记起来了——“他”就是婚礼上的新郎。
    一个男声在她耳边响起，沙哑且冰冷：“等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