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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市局高局长牵头召开了案情通报大会,市局非常重视珐椒的案件,案件放到了我们刑警队,大会上我陈述了案件的详细情况和刑侦方向。市局领导给予相应指使,要求限期破案,务必震慑这些无法无天的犯罪分子。
    珐椒的案件简单说其实是这样的。
    七月二十一日发现的珐椒临建住宅中不明男尸,经确认抛尸现场并非案发现场。抛尸现场案发后被精心打扫过,没有发现有价值的指纹,脚印,毛发。不明男尸是被发现前三天遇害,生前患有肝炎,传染期。鉴于当下的气候,尸体腐败很严重,面目复原图已经下发各派出所,正在摸排被害人情况。被害人,男性,身高一米七三,上身棕色T恤,下身穿牛仔短裤。包裹尸体的塑料袋是附近农民惯用的装化肥的袋子,农民用完经常随手扔在垃圾堆上,很容易搞到,意义不大。被害人死因为重物击碎头骨所致,作案人应为力气很大的男性,身高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之间,作案工具没有找到,作案动机不详。
    珐椒案件几乎是毫无进展,案情通报不过是详细陈述各种技术指标,破案真是任重道远。案情通报会后我坐在办公室里捋顺珐椒不明男尸案的脉络,每个案件如果能找到作案动机,案子几乎就破了一半,知道了动机就会在这个动机的驱动下寻找出相应的关联人,锁定作案时间段,排查出痕迹。珐椒谋杀案的动机是什么呢?
    珐椒男尸案的节点就在于此,完全无动机可查,无法归类到情杀?仇杀?为财?为权?被害人不在掌控范围,动机无处可寻,案件往死案方向发展的可能性极大。
    下午我们又去了珐椒临建房,拿着画像继续排查,珐椒临建房住户对复员后的被害人画像已然没有提供有价值线索。。。也不能这么说,张晓月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爷爷手里拿着片警下发的画像,不说话,也没有表情,随后她抬起头看着我,轻轻摇头。
    我没有特意的对张晓月表示关注,也曾担心过这孩子会围着我来问东问西,可她没有,一直混在几个人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听着所有人的谈话。我跟珐椒住户了解的任何情况,她全都或远或近的听到了,我想让她知道的信息,她也全都明了了,我谈话的好几个住户,老的年轻的,她和那个叫田莉莉的小丫头来来回回在旁边玩,或拿东挪西,我注意到,没有她任何会遗漏的细节,这丫头真是有些意思。
    我没有让珐椒住户知道我对张晓月有特别的注意,是深思熟虑过的,是出于对张晓月安全的考虑,刑警也要讲人情。珐椒男尸案正是迷茫的初期阶段,张晓月是唯一提供过有价值线索的人,可她还是个小姑娘,可以说毫无自保能力,我们现在又不掌握任何犯罪嫌疑人的线索,是珐椒本地住户?还是外乡人?是一个人还是团伙?不论什么情况,作案人在几乎毫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杀死被害人,又逃离了现场,几天后才被发现,作案人一定有其特有的逃跑路线,躲开了珐椒住户的目光,那么如果他知道有个小姑娘多少知道他出现的线索,毫无疑问,张晓月将暴露在非常危险的位置上,想除掉这么一个瘦小的孩子对于一个曾经砸碎成年男性头骨的罪犯来说,举手之劳都算不上。
    张晓月慎言比那个爱四处插话的田莉莉谨慎的多,她第一次跑出珐椒去找我就说明了她自己的意图,她自保意识非常强,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所掌握的情况,我们刑警办案,虽说证据线索至上,可孩子毕竟这么小,毫无顾忌的询问势必陷孩子与险地,我干了这许多年的刑警怎么会对杀人犯存有一丝侥幸?一手国法,一手人情,考虑不周全势必造成更大的伤害,我到珐椒时还多少担心张晓月是否能配合上我的步调,转了几圈之后顾虑完全打消,心里还升起一丝侥幸,没准这孩子是案件的突破口。
    我们又在珐椒程序性的转了几圈,我示意李玉田带着片警先走,我在案发现场多停了一会儿,眼看着外面的人散尽了,才从楼上下来,我出了楼有意在张晓月家门前咳嗽了两声,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然后慢悠悠的穿过珐椒的破房沿着土路往外走去。我走的不快,一直留心着后面是否有人跟过来,不知道这么小的暗示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明白多少,孩子要是不跟来也没大危险,想了解情况还有的是办法,不急这一天,做事急功近利效果终归不理想。我心里一直这么安慰自己,也是因为张晓月一直没有跟过来。终于,我已经走出珐椒很远了,身后一直没有人,傍晚静悄悄的,路边的蒿草和泥泞泛出霉腐气息,我狠狠扔下手中的烟头,不准备再耗下去,脚下加快两步准备回刑警队。我刚转过一个土路弯上的蒿草丛,腾地看见张晓月正一手抓着一把蒿草蹲在路边。
    我原本认为张晓月是因为胆小才总是低着头,后来我发现她总低着头是在思考,她一旦看着你的眼睛说话,那这句话都是很重要的。我自己有个儿子跟着他妈妈住在老家,一年见不了几回,跟孩子打交道我没什么把握。队里的人都说我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所以我一般不笑,张晓月明显是在等我,出珐椒就这么条土路,否则就得去绕水稻田,她是笃定了我会走这里才等在此处的,她一定是有话想对我说,她之所以还不开口,不过是等我先说,于是我先告诉她死者是黄眼睛。
    张晓月知道的情况第一天的时候她告诉过我。张晓月是尸体发现前六天中午遇见过一个黄眼睛白衬衫男子,尸体发现前一天在鬼楼看见白衬衫人影晃过案发现场的窗户。尸体经法医鉴定死亡时间是尸体发现前三天,刚刚张晓月看过照片跟我摇头表示不是那天她看见的黄眼睛白衬衫男子,那么这个死者是谁?黄眼睛白衬衫男子既然不是受害人,那么张晓月看见窗户闪现的白影是不是她六天前看见的黄眼睛男子呢?这个白衬衫黄眼睛男子是不是凶手呢?如果不是他出现在案发现场而没有报案,至少说明这个男子有很大的嫌疑。我心里捋了多少几遍的想法无法跟一个小丫头沟通,我只能等她告诉我一些也许会导引案件勘破的情况。
    张晓月把我带到一个僻静的草丛后面,听了我说的简单介绍后一直用手里的蒿草抽打一藤野葡萄,她低着头抽的葡萄藤一晃一晃的。
    “叔叔,为什么有人是黄眼睛呢?”
    “传染病,肝炎。有的人吃了什么药也会眼睛发黄,或者。。。或者带了隐形眼镜。”
    张晓月又抽了一下葡萄藤说道:“隐形眼镜?隐形眼镜。。。”她手上又是一抽,回过头来问道:“叔叔,死者是眼球发黄还是眼睛全黄呢?”
    “巩膜发黄,也就是眼白,白眼球发黄,肝炎传染期症状,一种传染病。”
    “我看见的黄眼睛是眼球发黄,不是眼白,他的眼睛是黄红色,眼白布满红丝,眼球很黄,是不是叔叔说的隐形眼镜?像是,像是壁虎的眼睛。”
    “可能,有这个可能。”我点点头:“孩子,还有别的吗?其他任何你觉得有疑问的情况,奇怪的事和人,都可以跟我说说。”
    张晓月嘟着嘴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天只有你看见了一个黄眼睛外人到过珐椒,为什么其他人没有看见呢?你没看见黄眼睛时候,没看见其他人吗?”
    “珐椒的人要午睡,他是正午来的,只有我在玩,每天珐椒的这个时候都没有人出来。”
    “那他来干什么了?比如说找人?或者是不是上楼了?”
    “他没有上楼,我的位置可以看见鬼楼入口,他从南边过来,我就蹲在水池南边的墙角捉弄壁虎,他走过来,很快,噌的擦过我的一边,短黑的影子吓我一跳,我抬起头,他就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沿着我家前的路往北走去,在菜园子边上往右拐了一下就不见了。”
    “你没看见他再回来吗?”
    “没有,我那天一直到下午都在家门口这条路上玩,如果他在傍晚前走回来,我可以看到,但如果他从北边水田离开也不是不可以,那样我就看不到了。”
    “他高吗?大概能有多高,知道吗?”
    “他。。。他跟你差不多高。”
    我一米七五,这与法医锁定凶犯身高不相符。
    “还有个问题,晓月,如果晚上楼上有灯光,你能看到吗?”
    “我也想说呢,我从来没见过鬼楼有过灯光,暑假的珐椒总是很闷热,晚上我总睡不踏实,我的窗户就对着鬼楼,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手电光或别的光,鬼楼是没有电和水的,如果夜里有人在上面就需要手电,但如果特别晚的深夜,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没听任何人说过看见过鬼楼闪灯光,如果闪过,总会有人看见吧,毕竟这个事不太寻常。”
    “嗯,这个确实不寻常,出入珐椒这么两条路对吗?这条土路和北面的水稻田。”
    “可以这么说。”
    “嘿嘿,什么叫可以这么说?”
    “因为其实还有一条路,但没人知道,其实也是可以绕到水稻田那边去的,最终会跟穿过水稻田的路汇合,然后走河边的土路离开。”
    我把嘴边的烟拿下来,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她还在揉搓手里的蒿草。
    “你怎么知道还有这条路的?”
    “啊?因为我掉下去过一次,差点没命。两年前。”
    “说详细点,掉到什么里了?”
    张晓月翻了翻眼皮迅速扫我一眼,说道:“我昨天偷偷去看过这条路,确实有人在用这条路。”
    她又看了看我漆黑如锅底的脸色道:“我在这等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呀!”
    我彻底无语了,这小丫头到底还知道多少东西?此刻也只有听她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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