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入水不湿；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性好斗善妒。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于风鸣清清楚楚记得在凌宇阁看得《异族志》中这样记载着。但是他还清楚地记着，记录中还明确写了，鲛人族早已在百余年前灭绝。
    那么眼前这个不到四十岁的小鲛人又算什么？
    没有时间去想太多，于风鸣心下确实另有打算。
    “我需要你去帮我完成一件事。”
    “什么？”
    于风鸣俯到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个计划。然后修长的手掌摊开，里面除了那枚玲珑飞镖，多了粒小小的朱红色药丸。
    “你要我做你的死士？”
    “不是死士。这药只是为了监督你更好的完成计划。这药名叫夜鸩，你应该知道的，此毒会在深夜时毒发，而若是在夜间使用，受毒者则会当场暴毙。只是我有偏门的手段，可以将它毒性削弱，变作百日鸩。沐染，你有一百天的时间。”
    沐染讥诮地笑了：“风鸣，你大概不知道吧？就算是夜鸩，先生也是有办法解的。何况毒性削弱的百日鸩。”
    没想到于风鸣笑得比他更讥诮：“我不知道羽伊凡究竟有多大本事，但是这药江湖上本没有，是我自己研制的，它是夜鸩，但成分经过我的改造已与夜鸩大不相同。我既然把它拿出来控制你，我就有十足的把握让任何人百日内都配置不到解药。还有，沐染，你如此处心积虑地加害羽伊凡身边的人，你当真还有脸面再去见他吗？”
    看着沐染面如死灰，于风鸣的心越发冰冷，这世上哪有什么不求回报的感情，都说鲛人性恶善妒，但是面对爱情却是能付出自己生命，深情不求回报。呵，简直是个笑话。
    “还有，苏瞬卿的信笺里都写了些什么？他既离开，便不可能什么也不留下。沐染，你连苏瞬卿与羽伊凡最后一丝联系都不放过，我看那羽伊凡终日身边除了你也再无他人，你可曾想过六七十年后他人至晚年，而你却仍是个孩子时，他怎么办？你当真忍心你爱的人孤独终老这短暂的一生？”
    于风鸣说得话句句戳在沐染的心尖上，“够了！”沐染猩红着一双眼，痛苦的眼神恨恨看着于风鸣，双手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昂起头，像是受了蛊惑般，突然放声吟叫魅唱。
    于风鸣看着突然狂风大作的天气，黑云滚滚像是被打翻的墨，周遭的树林如同感受到悲伤般不停摇晃，树叶簌簌落下来，被狂风卷住翻飞不息。于风鸣不禁心道，这鲛人的吟唱果然不同凡响。
    一首完毕，万籁俱寂。沐染停下来看向于风鸣，却不曾想这人竟然依旧风姿灼灼站在他面前，执着手中的剑冷冽地看着他。
    “这……这不可能？！”沐染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于风鸣抬手从耳中抠出两团东西扔在地上，道：“疯够了？”
    沐染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他明白了，这人的头脑根本不是他能够匹敌的，他的冷静理智，他的多谋善断，他的野心勃勃，他的深不可测，他的心如明镜，他像座高山一般伫立在他面前，让他的一切丑恶无所遁形。
    闭上眼，沐染深吸一口气，最终不甘心道：“你好歹让我去见先生最后一面。”
    于风鸣看了沐染半晌，无半点动容，他轻启朱唇，道出的话击垮了沐染最后一道防线：“你知道吗，沐染，我见过那个你真正想杀死的那个黑衣人。你知道羽伊凡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吗？”看着沐染玻璃娃娃般的面容，于风鸣残忍地道出真相：“因为他的长相，至少有五分是与苏启年极相像的，你应该知道苏启年吧，那个你家先生一直在等待的人。无论你做什么，羽伊凡心中只可能有苏启年一个人，你还不懂么？”
    看着沐染如同破碎的蝴蝶一般颤抖的睫毛，眼神中的疼痛像是濒临死亡的猎物一般在挣扎，眼泪终是遏制不住掉落下来，一大颗一大颗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脸上滑落，落在草丛间结成一颗颗浑圆透亮的珍珠。于风鸣风淡云轻地笑了：“怎样？你还要去见你先生最后一面吗？”说着摊开手掌，掌心一颗朱红色的药丸在等待他。
    沐染颤抖着伸出手从于风鸣的掌心接过药丸，放在嘴边却仍犹豫不决，他不想死，他是鲛人族的最后一个鲛人，他身上还背负着很多使命没有去完成。他活了整整四十年，这四十年来从未犯过任何错，族人的血海深仇背负在他身上让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要冷静沉稳，要忍受孤独寂寞。
    只是，为什么要让他遇见羽伊凡？
    “你放心，”于风鸣似是看穿了他的顾虑，“只要你顺利完成计划，解药我必定双手奉上。你若是在百日内失败，我也不会强求你去死，你可以向对方讨饶求生，和盘托出一切，只是你的生命，仍然只有那百天。”
    话说得很明白了，只有如此，才能获得更长的生机。能活一百天，总比现下就死要强。
    人生从来不是在好与坏中做选择，只能在坏，与更坏中选择。沐染认命地服下百日鸩。
    于风鸣满意地收起佩剑。沐染站起身，幽暗的眸子看了眼于风鸣，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等等，我要的东西留下。”
    沐染不想再多看半眼那张令他挫败的脸。扔下一封信笺，使轻功凌空而去。
    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百日后，沧琅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