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会来S市，欧洲旅行顺利吗？”元子恒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让面前这位面色阴沉的女人坐下。
    宋雅兰嘴角带着毫不避讳的冷笑，她坐下，低头捋顺裙摆。
    李恒机灵地遣走旁边的所有人。虎子起身，庞大的身躯侧身离开卡座，走远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挺胸抬头坐在那里的女人，眼中的情绪几经沉浮最终却又归于沉静，垂头离开。
    元子恒的视线并未有变，笑容里带着客气与疏离，“怎么没回香港？”
    宋雅兰哼笑，招呼服务生过来，随意点了一杯鸡尾酒。酒很快端上来，她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这才说道，“我本来在欧洲玩儿得好好的，不过有人不断在我耳边吹风，给我传递烦心的消息，这才害我无心游玩，提早回来了。”
    元子恒打起太极来更是得心应手，他似乎比宋雅兰还要不慌不忙，晃动手里的被子，让冰球接触杯壁发出噹啷的响声。他明知故问道，“是什么事让你心烦了？”
    宋雅兰双手纠缠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勉强笑着，“我是听说您有了固定的情人，还是一个男人。”
    元子恒眉梢微挑，态度从容，“你听说的没错，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宋雅兰极力压制着刹那间变得激动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问，“您一定不是认真的。”
    元子恒轻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不相信！姐姐还尸骨未寒，您就找别人了，还是个不成体统的男人！我特意调查过了，那个阴阳怪气的男人，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本事，论姿色在男人中也绝非上乘。就算您要玩，也不用非得认定一个人。这件事要是传到意大利去，您有想过后果吗？”宋雅兰越说越无法克制，她上半身向前倾，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尖细高亢。
    元子恒目光一厉，终究却是没有动怒，“说不定意大利早就知道了。前段时间我和他在一起，遇到了来S市办事的吉先生，我们进行了非常‘友好’的会谈。”
    “什么？！”宋雅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您让吉先生看到他了！您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元子恒垂哞，声音转而低沉，“好了雅兰，不要太激动。事已至此，你就不要纠结这件事了，你都来了S市，就好好休息，家族那边，不用你操心。”
    宋雅兰气得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她自嘲地一笑，“我没有操心，我只是在替姐姐不值，是知道到最后，她是输给一个不会生孩子的男人。”
    “宋雅兰，注意你的措辞。”元子恒仍旧没有动怒，只不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如钩子般嵌进宋雅兰的身上。
    想起姐姐，宋雅兰的眼眶立刻泛红，略带哽咽，“我只是希望您不要忘了姐姐是如何对您的，希望您不要辜负她。”
    元子恒视线在瞬间变得凌厉冰冷，周身气息蜕变，声音带着让人无法抵抗的压迫感，“雅芝已经走了5年多了，我从未忘记过她对我的付出，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关照着宋家在香港的一切生意与发展，对你也是百般照顾。可是宋雅兰，有件事你要明白，就算我有愧于她，也不可能为她守身如玉。她活着的时候不会，如今她不在了，我更不会。这不是对她的背叛，而是对她的感情的敬重。我从一开始就明确地拒绝了她的告白，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回应她的真心。那么我只能坐到不耽误不伤害，这是我最基本的原则。”
    “可是你还是让她为了你付出生命，你从一开始就在伤害她，从一开始你拒绝她的心却又不拒绝她的接近开始，你就已经在伤害她了。因为你需要我们宋家在香港的势力，那时的你为了扩展自己的势力，你无法摒弃摆在眼前的利益。你选择了一种最残酷的方式，慢慢杀死她。”宋雅兰嘲讽道。
    元子恒眼睛微微眯起，“你说的不错。可你不知道的是，你姐姐从头到尾都知道我是在利用她。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她我接近她，接近宋家就是为了自己的势力，就是为了能在家族中站稳脚跟。我从始至终地和她坦白，但她仍然义无反顾。”
    宋雅兰呆愣住，痛苦地摇头，“不，不可能，姐姐怎么会？！”
    “雅兰，我原先不想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那次事件的悲剧，是始料未及的，我也不愿她发生那样的惨剧。但既然你今天问责到我头上，我只想和你说，对她我的确有愧疚，因为我没能好好保护她。不过，我对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不后悔，我更不需要你来向我阐述该如何处理我自己的私事。”元子恒的语气徒然骤降，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一双仿佛承载了无尽深渊的眼睛如同漆黑的地狱令人胆寒。
    宋雅兰似乎惊讶过度，一时间难以反应，但她毕竟也是香港叱咤风云的宋家唯一的继承人，几经风雨的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姐姐屁股后面跑的小姑娘。她平定了一下情绪，“元少，请原谅刚才我在姐姐的事情上情绪激动，不过我还是想给您忠告，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并不是明智之举。但你现在才选择告诉我真相，是因为那个男人吧。”她语气里带着苦涩，脸上却掩饰得很好。
    元子恒双手环臂，“并不全是，这件事我瞒得够久了，你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只是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这个时机说出来。其实要说这件事的确没有一个最好的时机。我以前不是也到处拈花惹草，没见你反应那么大过。你就这么无法接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吗，我记得你不是思想死板的人。”
    “这和您与谁在一起无关，我只是担心您认真了。”宋雅兰显然已经恢复平静，她的视线里带着些忧伤，“只要是您真正在意的人，最终都没有好归宿。就像我姐姐。这么想，也许她真的是被您真心在乎过的人。”
    “我当然在乎她，只是，没用对方法。她想要的我给不起，我想给的她不屑要。”元子恒举起酒杯，一口将剩下的酒喝干。
    “这么想想我还真有点同情这个男人，他陷得越深，就越会因此而坠落到深渊。”宋雅兰难以控制地想起自己的姐姐。那个傻得可怜，又爱得卑微的女人。宋雅兰和姐姐一样，都爱着面前这个男人，只是她比姐姐更聪明，懂得在爱别人之前，先爱自己。因此她的爱更加现实冷血，没有义无反顾的放纵，也没有神情直率的告白。仿佛喜欢一个人只是她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这么多年亦如此，没有丝毫改变。姐姐的去世也没有将这份感情埋葬，只会让它像禁果一样变得更加甜美诱人，令她如痴如醉欲罢不能。只是这份爱在姐姐的爱面前，又是那么微不足道。可悲自私到，她决定将它永藏于心底再也不拿出来。
    宋雅兰本以为她和这个男人这辈子都会孤独一生，不论身边有多少人来来往往，他们都只属于自己，两个独立在世界上生存的个体。
    而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却让从来认为元子恒不会认真的自己紧张起来，这份不安令她彷徨，让她不顾一切地从欧洲赶回来。她是那么害怕，元子恒忽然间有了另一个人来代替姐姐的位置，而那个人又不是她宋雅兰。
    这个男人又怎么可能比姐姐更无私地爱着元子恒，宋雅兰在心中冷漠地念着付宇函的名字，她站起身，“今天来得有些唐突，我这次来S市会呆很久，一时半会儿不走了。我们过两天再叙叙旧吧，可以吗？”
    元子恒点头，她对宋雅兰总有一分容忍，那是在宋雅芝死后元子恒默默承诺她的。
    这位不好伺候的姑奶奶走后，李恒才舒了口气，却又提心吊胆地瞅见付宇函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被一个小年轻缠上了，两人在吧台边喝酒。他也不敢多想，想走过去叫他，却被身后的力道扳住身子动弹不得。
    “我似乎记得有让你看住他。”
    元子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李恒全身汗毛都竖起来，后背立刻出了一层冷汗。

    作者闲话：

    下章预告：又触到元子恒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