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在北域的黑色的大地上，卷起微微的雪，漫成迷蒙的纱，盖住了夜间的天地，以及天地间同样陷入深眠的马卡斯城。
    冬季的马卡斯城异常的冷，到了深夜，更是冰寒刺骨。但何西亚并不畏惧这严寒，至少今天不怕。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何西亚忍不住用右手挑了挑黑色罩袍的帽檐，但他的手刚碰上特质的布料，一只手就伸过来，轻握住他的手，阻止掀起帽子。
    知晓对方为何如此的何西亚抽了抽鼻子。他的鼻头被冷风冻得发红，脸颊也微微泛凉，但何西亚却觉得血液沸腾到让他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真的可以吗？”何西亚忍不住问了一句，反手握住伸过来的右手，轻轻跺了跺脚，再问：“真的可以？”
    林德点了点头。
    见此，何西亚忍不住裂开嘴角，扯出一丝笑。
    此时的林德和何西亚在圣提亚教堂的后花园。温柔又深沉地的夜在笼住马卡斯城的同时，也罩住这座花园，月色皎洁到何西亚不动用吸血鬼的夜视能力，也能看清林德带着温和微笑的表情。
    何西亚忍不住跺跺脚，连连催促，“现在就开始？”
    听到少年藏于声音里的兴奋，林德微笑着摇了摇头，在心里轻叹对方就像个孩子。但对面的少年将天使宠溺的无奈当成了回绝，不由得垂下了头。
    见到少年垂头，林德又是笑，微笑的同时却是铺展开平日掩藏的四对羽翼，将翅膀大大伸展后缩回背部，静待少年的反应。
    低头的何西亚只听到了翅膀拍打的声音。他对于这种声音并不陌生，虽然由于血统问题，何西亚无法拥有蝠翼，但吸血城堡里的纯种吸血鬼却是每只都有翅膀，在城堡里生活过十多年的他熟知吸血鬼蝠翼的每处构造，熟悉蝠翼在不同状态下发出的所有声音。
    吸血鬼蝠翼的声音锋利又冷硬，迅速破空甚至会发出一种尖锐的噪音，但天使的却不同，满是柔和。何西亚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天使翅膀装饰有羽翼的关系，但当他的目光移到林德身后时，满目的白色彷如层层盛开的花海，又像连绵的冰原，瞬间就令他心动。
    何西亚悄悄轻握双手，忍不住凝视天使的羽翼，小心问道，“我能摸摸它吗？”
    对此，林德只是笑，边笑边伸出左手覆住少年的右掌，放在自己的右侧羽翼上。
    入手的触感令何西亚愣住少许。他的手掌掠过天使的羽翼，在从生理上感受到一种柔顺的同时，心理上更是充满了满足，这两种感觉混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动，令何西亚的脸不由自主地红起来，用余光瞥了眼天使。
    此时的林德正微侧脸颊，故意避开少年看过来的视线。这是他第一次允许别人碰触自己的羽翼，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但比之紧张更加令他无措的是自内心泛开的欣喜感。
    终于，无法处理好自己内心感受的天使不好意思起来，边后退一步躲开少年的手，边侧过身体，伸展羽翼，做出起飞的姿态。林德的本意是要载着少年飞翔，对面的少年却是站在原地，微笑着向他张开双手，要抱抱。
    少年的要求令林德僵了半响，大腿都因为紧张开始抽搦。他瞄了眼少年，又看眼地面，而后愣在原地，不敢动作。
    见到这样的天使，何西亚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几声，但他的表情仍是懵懂的，带着一股天真的孩子气，固执地张开双臂，故作纯真地扯谎，“我觉得抱着比背着安全。”
    “抱着视线也比较好。”我就能近距离看到你的脸，何西亚在心中加了一句。
    说着，何西亚歪歪头，伸出右手扯扯天使的衣角，表情无辜。
    这些动作何西亚做得行云流水，自然至极，但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天使，这是他在研究天使的性格后故意施展的吸血城堡所教的间谍招数。
    林德看眼表情懵懂，神色无害的少年，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每当少年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就会舍不得拒绝对方，甚至想答应何西亚的所有要求。
    意识到自己注定不忍心拒绝后，林德又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横抱住少年，扇动羽翼升空。
    升到半空时，空中的气温又比地上寒冷，因此耐寒性不如林德的何西亚忍不住哆嗦几下，极力向天使的胸膛靠去。
    林德继续上飞的动作顿住，开始下降，但就在他准备回城时，怀中的何西亚伸出头，用种亮晶晶地眼神看过来，半是兴奋半是祈求道，“继续飞。我还从来没有飞过。”
    听此，林德无奈地笑起来。无法拒绝少年请求的天使不得不继续飞在寒冷的空中，却不由自主地降低飞行高度，低空飞翔在马卡斯城附近。
    月色皎洁，但也只看得清近处而已，没过多久，何西亚就再望不见马卡斯城，只能看到北境连绵不绝的白色荒原。呼啸的冷风自耳边掠过，声音却来越低，越来越阴沉。
    意识到马卡斯城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何西亚没由来地沉下心，他抬头看眼专心飞翔的天使，问出了藏在心中多年的疑问，“林德，那天……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说要保护我呢？
    听此，林德微笑起来，但也仅此而已，他不准备告诉何西亚任何关于乐园的事情。
    没有听到回答的何西亚眼神一暗，忍不住垂下眼，再问，“如果那天最后活下来的不是我，而是别的什么混血吸血鬼，你也会……”那么轻易就承诺要保护他吗？
    听出少年言外之意的林德沉默起来，无声凝视何西亚。天使根本无法回答这个疑问，因为他从没想过“那一天救下的不是何西亚，而是其他新型吸血鬼”这种问题。
    凝视何西亚的林德收起微笑，露出严肃的表情，“我救的是你，我说过要守护的人也是你。”
    “我从没想过还会有其他的人选。”
    如果有其他的人选呢？如果那天最后活下来的不是我，而是别人，那么你说要守护的人，今夜你抱着飞翔的人是不是……就不是我了呢？
    何西亚瞪大眼睛望着天使，终是没有问出心底的疑问，他不敢去问。因此何西亚只能更加用力地抱住林德，在对方胸膛心脏处低语，“你会一直保护我的吧？”
    “嗯。”天使肯定的答案从心跳声和胸膛的震动中传过来。
    听到意料中的回答后，何西亚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只保护我一个人？”
    林德迟疑片刻，看眼少年，最终败在对方晶亮的天真瞳孔里，低低“嗯”了一声，“只保护你。”
    尽管已猜到了天使的回答，何西亚却仍是欣喜若狂，一个冲动就在天使的颊边印下一吻，兴奋道，“那么，要一直，一直在我身边哦。”
    林德深深凝视何西亚满是欣喜的脸，也笑了，轻声说道，“会的。”
    听到回答的何西亚笑得更加灿烂，差点手舞足蹈，他将整个胸膛到贴在天使怀里，情不自禁地许下了今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承诺，“我也会的。”
    会一直，在你身边。
    无论多久。
    无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