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抽噎噎的声音自身旁响起，陆小凤回头，就见沙曼不知何时因何故泪流满面。一愣，柔声问道，“怎么哭了？”
    他这一问就像是打开了某种楔子，沙曼只觉更委屈了，扑进他怀里大哭。
    胸前的衣襟被泪水浸湿，顶着周围人各色的目光，陆小凤苦笑一下，“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沙曼没理。陆小凤叹气，静静等她哭完。
    “陆小凤……”胸膛处传来沙曼犹带鼻音的低唤，“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陆小凤垂眸，看到她红通通的眼睛，眼里闪烁着怜惜，“你问吧。”
    晶亮的眸子清澈见底，他眼底的怜惜恍惚了她的眼，那个到达嘴边又被她咽回去的问题终是问了出来，“你可曾爱过我？”
    陆小凤认真道，“爱过。”或许最开始他是被她身上的某些和花满楼像似的特征吸引，但是不能否认，他是真的的爱过她的，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子能让任何男人爱上她。
    “那便好。”爱过，他也曾爱着真真切切的她，够了。
    她不是那些娇软的小女子，在青楼那些年她早已看尽负心人，爱恨离别寻死觅活，不是她。
    她仍有所幸，所幸她与他不过一场错误，所幸他只是认错了人，所幸他并不是真心负她。他们只是无缘。
    自此她会做回以前那个沙曼，傲慢刁蛮，再不会为任何男人伤心。
    此后，她与他相见也不过陌路。
    陆小凤清亮的映着女子姣好的面容，他看清了她的伤心，放下，果决……心下一叹，却也松了一口气，她肯放弃就好。
    陆小凤自知是风雨无踪的浪子，他离不开江湖纷争，江湖也离不了陆小凤，他是注定无法给她幸福的。更逞论他心里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放手与他们而言是对彼此最好的成全。
    坚实的臂膀环上她的脊背，陆小凤一手抚上她的发丝，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
    看，陆小凤便是这般温柔，明明不是他的错，明明他们皆是亏欠彼此，可总是他先道歉，将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正是他这种不自知的温柔，才让她泥足深陷。
    陆小凤，你可知你无意识的温柔才是最致命的毒药？
    她在他臂弯里摇头，“不是你的错。”
    店小二端着膳食上楼时，却发现阁窗的位子已是人去，唯桌上一钿银子静静放在那儿。小二在周围环视一圈，也没见那两人。周围食客见此都好心提醒他，那两人在他上来之前就已离开了。
    “沙曼，沙曼！”陆小凤追着前面的身影，手忙脚乱的拨开来往行人。方才在客栈沙曼不知见到了什么，慌慌张张的就冲下了楼，他喊她好几声也没有反应。
    沙曼一直追着那个身影到了城外，那人一袭黑袍立在树上，阴鸷的眼睛看着她，戏谑意味浓郁。沙曼咬牙，“你来此作甚？”
    黑袍人失笑，“自然是来看看沙曼姑娘呐，昔日情郎，浓情蜜意，在下可是替姑娘担心，怕姑娘再陷深情不可自拔，坏了主上的大事，才特来相提醒的哟~”
    提醒？怕是来监视她的吧？沙曼眯着明眸，嗤笑，“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回去告诉主上，定不会坏事。倒是你……你这时候怎会在此？”
    “我自是……不好，陆小凤来了！”黑袍人察觉到有人逼近，又加之陆小凤的大喊，便知是陆小凤到了，忙纵身消失在树林。
    沙曼冷笑，然后转过身，脸色亦是同时变换，迅速苍白，泪水在眼中打转。她一手抚着胸口，欲倒不倒的模样。陆小凤一惊，扶住她，急急问道，“发生了何事？”
    沙曼倚上他的肩膀，“陆小凤……陆小凤，我好像看到大姐了……”
    沙曼的大姐并不是亲生的，而是那时和她一起沦入风尘的女子，温婉清丽，诗词弹唱无不是绝佳，在沙曼成名之前，她就是当时艳冠京城的名花。可是后来她遇到负心人，自此蹉跎一生，身体每况愈下，便在五年前去世了。
    她是在陆小凤之前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她把她当作亲姐姐。
    陆小凤知道此事，是沙曼告诉他的，他为她们心疼，却无能为力。也是那时他决定给她一个家，也给自己一个家，本想就这样相伴一生。可谁想，那一年的归隐却让他的心再次迷茫起来。
    “陆小凤，你还是陪着我好不好？我可以不管你心里是何人，只想和你在一起。”
    陆小凤一僵，苦笑，“对不起，我不能骗你。”他已认清自己的心，便容不得他逃避，他逃了一年，够了。接下来的日子他要做那个了无牵挂的陆小凤。
    沙曼苦笑，“果然呐，你陆小凤便是这样的人，看似温柔，实则洒脱，一旦认定便不会更改。”
    “陆小凤，”沙曼擦干眼泪，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让陆小凤无从逃避，“你心里的那个人……那个人可是花公子？”那夜他在她耳边唤了一晚的他的名字，花满楼……花满楼……这个让她无法怨恨的名字，一次次戳进她的心脏。她那时多希望自己听错了，可是冷静下来后，种种的细节，都不容得她再自欺欺人。
    陆小凤身形刹时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带着些慌乱。
    “你……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