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林嘉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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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6月1日,对快9岁的林嘉来说是不寻常的一天,下午一放假背着小布包蹦蹦哒哒回家的林嘉就看见那么两位不速之客。
林嘉在背靠大山的土坯房里,就这小粥白菜和奶奶一起生活了9年,迷迷糊糊不懂事那会儿爱牵着奶奶的衣角怯生生地要爸爸妈妈,奶奶总说他们忙。可背地里,林嘉知道奶奶总会对着村口发呆,扯着看不出年岁却永远干干净净的衣角抹眼泪,有时就是一个下午。渐渐的,林嘉也就不问了,因为长大的林嘉从邻居大婶的嘴里听到了丢弃,因为他知道奶奶会伤心。
林嘉趴在门口看着屋里的男女,手指抠着门上的木头屑,他从小就这个习惯,只要一不自在,手指总喜欢抠个东西,心里才踏实。面向门坐着的奶奶抬头看见了林嘉,勉强挤出个皱巴巴的笑容:"嘉嘉回来啦。"陌生的男女齐齐回头,林嘉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更向门外掩去了身影,他看见那男的面色到是如常,看不出情绪,女的先是一惊,轻轻皱了一下眉,用手拢了拢肩膀上卷卷的头发,林嘉头一次看到头发还能这么花哨,村儿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再时髦也不过挽上几个麻花辫借着盘个发髻。林嘉睁着双大眼瞧着他们,正胡思乱想,却从那时髦女人小声嘟囔的嘴唇上看出了她说的是"怎么这么脏。"
当天下午,林嘉第一次坐着汽车离开了生活9年的大山,离开相依为命的奶奶,一路上林嘉努力回忆奶奶说的每一句话,奶奶让林嘉叫他们爸爸妈妈,奶奶说他们特地来接他去城里生活,过好日子,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再照顾他了,奶奶让他跟着他们去。林嘉趴在汽车后座伸着脖子努力回望着,看着奶奶一直跟着汽车走,一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了。林嘉想跳下车飞奔回去,躲在奶奶的怀里大哭不再走了,可他不敢说话,车里的气氛古怪又压抑,他哽咽着,任由眼泪大串大串的往下落。
1995年的6月,一路辗转,农村孩子林嘉第一次进城,第一次走进了那个称作家的陌生的房子,在这里,他将度过人生最重要的10年,后来的林嘉常常回忆这十年时光,他说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离开大山那个真正的家,离开真正用心爱他的人,然而这一生最骄傲的事也是离开大山却遇见了他,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他该遇见的人,于时间的荒野中,刚巧赶上了彼此最美好的年华。
林嘉在奶奶那里知道他从没见过的这对男女,男的是他爸爸,叫做林向强,后来事业小有成就的时候,嫌弃没多少文化的父母取名太土,自己改名叫林林腾飞,后来成立了公司也就叫了腾飞公司。女的是他妈妈,叫沈莉,在农村读过几年书,跟了时髦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叫Lily。农村结婚早,早年他爸还没离开农村时家里作的媒娶了沈莉,两人16岁便洞了房,生下了林嘉,到底是年轻人,骨子里流淌着不安分的血液,一心向往着山外的世界,便跟着村里一伙年轻人去外边打拼,梦想能干一番大事业,这一走便是9年,开始还往家里寄信,托着坚持不下去回村的年轻人给父母报个平安,后来回村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知道小两口消息人越来越少,最后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连林嘉爷爷的葬礼也没有回来。好歹,他们也挣了不少钱,摇身一变,成了城里人,好歹,他们想起了9年前还生了个儿子在农村,至此,一家三口总算团圆,至少表面看上去还是和谐美满的家庭。
从一进门,沈莉便催促着林嘉去洗澡,扔掉了他的土布衣,给他换上了城里大商场买来的T恤牛仔裤。当局促不安的林嘉抠着裤边站在沈莉面前时,沈莉又不满意了,T恤松松挎挎包在小小的林嘉身上,裤子脚托着地,十足的一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的模样,沈莉在见着林嘉以前,按着同事9岁儿子的身材买的衣服,放在林嘉身上,却整整大了好几码。沈莉盯着林嘉出神地看了好一会,神色莫名缓和了下来,第一次牵起林嘉的手,打开一间卧室:"以后这是你的房间了。"。林腾飞在门外抽了支烟回屋,定定地看着妻子和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儿子,第一次对着林嘉笑了,他单手搂着林嘉瘦弱的肩膀,对沈莉说道:"咱儿子呆在农村营养跟不上,多做些好吃的给他补补。"林腾飞说完,躬下身满是期待的看着林嘉的眼睛:"儿子,叫声爸爸。"林嘉张张嘴,没出声,太陌生了,自从懂事开始林嘉为了不让奶奶伤心,便刻意回避着这四个字,太久了,久到林嘉早已发不出这几个音。沈莉看着着急,使劲推了林嘉一把,被林腾飞严声呵斥住了,也不再说话。林腾飞到底没逼林嘉,叹了口气,说了一声早点睡,也拉着沈莉离开了。林嘉坐在床上,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躺在软软的床上,林嘉睡不着,开始想奶奶,,眼泪又大滴大滴直落,9岁的林嘉,第一次失眠了。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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