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万圣之尊,彤雨殁地 第五十六章 花前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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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已是初更,对于闻鼓而息,鼓落而眠的华藏宗来说,这个时间已经很难再见到人了。
烟笼寒月。
日落时分瑰彩一片的天空,此时已被厚重的墨云覆满,这深色的云霭荫蔽的繁星,荫蔽了原本该属于夜晚的暗蓝空色,唯有那弯薄脆的月牙,透出一隅的光亮,将云雾裁剪成了宛若轻烟的丝缕之状。
尽管在堂堂佛门,这话讲出来显得很没有节操,但我还是想说,眼前之景,在三界内情侣浪漫约会的场景中,绝对能排得上前十,当然我所说的是月下漫步,而不是沿着盘桓的山路一边往下走,一边……采蘑菇。
“没有,也没有……”
靴子踩在约莫到脚踝的草丛间,发出像是软毛摩擦鹅卵石似的细碎声响,尽管沈欣瑶依据蘑菇的生长规律,特意走到了岩壁的背阴处,可是这么半天却依旧一无所获。
不过这也比较符合常理,要是她这么随意拿脚拨两下草就能找到蘑菇,那采蘑菇的小姑娘们岂不是都要失业了……
但即使这找法事倍功半,沈欣瑶却毫无改善现状的意思,毕竟现在的她形象可是第一位的,哪有女神蹲大野地里找蘑菇的道理。
“要是易小翔在就好了……”
——易小翔么?
把一小簇毛茸茸的青草踢得趴倒又挺立起来,一想到这个名字,沈欣瑶便不自觉的顿住了步子。
总是习惯于依赖着别人,又总是希望随时随地,都能够有个人让自己依赖,她想,原来自己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沈欣瑶么?
可是明明几个时辰前,她还在怀念这样的自己来着啊……
也许是真的有点饿了,导致血液循环减慢跟不上思维的关系吧,沈欣瑶一时间竟也想不出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了——明明在努力的改变自己了,到头来却似乎什么都没能改变,这就好像你费尽心思的画了一幅画,却蓦地发现,这和你之前的涂鸦极为神似一样。
——应该没有谁,会愿意认真创作的作品,却变得和涂鸦一样吧?
“……算了。”
揉了揉太阳穴,沈欣瑶把心绪从那纠纠结结的念头中捞了出来,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跟在身后不远的余廉清身上——比起这些有的没的,填饱肚子,才是当前的第一要务。
大概沈欣瑶自己并没留意到吧,其实从项源死的那天起,她真的已经改变,或者说是成长很多很多了——虽然还不够坚强,还在有意无意的寻觅着依靠,但至少她已经有了目标,并在朝着目标的方向尽可能的努力了。
不过成长嘛,总是悄无声息潜移默化的,等察觉到的时候,或许连你自己都会不认识自己了呢。
“……”
搂着那棵白菜,被打击得对人参丧失信心的余廉清,抬眼望向了某正站在草地上蹭鞋的罪魁祸首——他本来以为沈欣瑶是在找什么东西,可对方的举动又一点也不像是在找东西,于是不明觉厉的他,便换上了一脸不明觉厉的神情。
谁知他还在不明觉厉,就看到沈欣瑶信步走了回来,面色轻淡的捻起了那棵他也不知道为啥要一路抱过来的白菜,并朝山壁下的阴影处撇了撇嘴。
“咳,此乃轩祗峰山道,从此处绵延至山下共有数十里,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不知姑娘对此景色可否满意?”
妹子一说话便停止了有损形象的不明觉厉,余廉清神速找回状态,姿态端正风雅仿佛一点都不饿似的。
“《岳阳楼记》?”把胳膊伸直尽量让那白菜远离自己,沈欣瑶对余廉清说话的口吻,倒有了点颐指气使的高冷范儿,“岳阳楼上有蘑菇吃么?”
“蘑……蘑菇?”和听到肉时一个反应,余廉清颤悠悠的退后两步,“不可不可,佛语有云,食肉者断大慈种,呃不对,破斋者堕饿鬼地狱,好像也不对,啊,佛语貌似没有云不可以蘑菇为食的,如此说来那便是可了,姑娘是在找蘑菇么,既是如此,那便让在下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从愁眉苦脸,到大彻大悟,再到兴致勃勃,余廉清在短短一段话内,将此三种感情经历了个遍,这之后,他振奋的话音便扬在了空气里。
——所以说,有些活让汉子,尤其是不怕脏不怕累的汉子来干,果然是事倍功半效率徒增啊……
像是摇扇子一般,甩了甩手中捆成一捆的肥头大耳的蘑菇,又看了看由余廉清在分分钟生起来,正扑扑作响的灶中炉火,沈欣瑶顿时对大师傅招收易小翔这类男弟子的初衷,有了颇为深刻的理解。
“姑娘,锅已经盛好水摆在灶台上了,只要等水沸腾就好,各种调料摆放在那边的第二个格子上……”
擦了擦生火时,因往灶台里吹气而蹭到鼻子上的烟灰,余廉清站在正拿着那捆蘑菇,轻罗小扇扑流萤的沈欣瑶背后,挨排的做着介绍,然而他这番殷勤的举动,却只换来了对方轻描淡写的一个字。
“哦。”
“……那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余廉清黑线,却还是好脾气的打着圆场。
“有。”还在拿蘑菇客串着扇子,沈欣瑶得寸进尺的下逐客令,“帮个忙,出去等着,有陌生人在我紧张……”
“陌生……人?”
被反客为主,余廉清抱着白菜泪飘,很显然大受打击。
不过别管他是受了打击还是如遭雷击,总而言之,他是被沈欣瑶连退带搡的赶出了厨房。
至于原因嘛,沈欣瑶实际是这么想的。
“软……软炸鲜蘑什么的,我以前只看易小翔做过两次啊,实际操作起来会不会不小心搞成黑暗料理啊,那样的话,我的高冷女神形象岂不是要崩毁个彻底,有了,一会儿做完了我先自己尝尝,如果不好吃就把房子烧了,这样我的弱点就不会被这小和……啊,俗家弟子发现了。”
——请忽略我这恶意卖萌的叙述口吻,还有这只是沈欣瑶的心理活动,千万要悄悄的别告诉别人,不然小心以后女王化的她把你碾成渣渣哦。
沈欣瑶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那一锅水已然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泡,于是随着沈欣瑶把手一松,那些个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蘑菇,顿时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掉进了锅中。
什么?
你说用“大珠小珠落玉盘”来形容蘑菇是不是太过华丽和奢侈了点,不过就是这样,才能表现出沈欣瑶那宛如女神的完美气场不是嘛?
——是个毛!
任凭蘑菇们身世浮沉雨打萍了一会儿,沈欣瑶取出网勺探入沸腾的水中,将其悉数捞起后又控了两下,才连勺带蘑菇一块搁在了一具空盘之上。
软炸鲜蘑的首要一点便是要将水去净,不过在等待蘑菇上的水清明时节雨纷纷的这期间,沈欣瑶也没闲着,她找了个大碗,将足量的淀粉与面粉以二比一的比例倒入其中,又在加入了水,盐,以及五香粉后,将其搅成了愁云惨淡万里凝的白色糊状。
而这时候,蘑菇上的水也已控的差不多了,于是沈欣瑶也就进入了下个步骤——蘸糊之际,是以糊刚好覆满蘑菇的表面,又不成丝状飞流直下三千尺为最佳,不过沈欣瑶这还是第一次玩,这样的要求对于她来说,简直和千金散尽还复来一个难度啊。
这不弄着弄着,她的头发都朝如青丝暮成雪了,这可是第一次她觉得这纤长而柔顺的发碍事啊有木有……
用手背别别扭扭的把长发捞起,沈欣瑶心想着反正余廉清在屋外,就毫不顾忌形象的一弯腰一扬头,果断就将本来被肩线齐齐分割的发丝,一股脑的全甩到了身后,万条垂下黑(?)丝绦般的贴在了脊背上。
都说头发是女人的第二生命,而这高堂明镜悲白发的经历,也让沈欣瑶下定了以后要君子……啊不对,是淑女远庖厨的决心。
独钓寒江雪般将那些个蘑菇都蘸好了糊,之前架到炉子上的那锅油,已然开始大漠孤烟直了,于是在蘑菇们下锅后,那豆在釜中泣相煎何太急的声响,就很是欢乐的响彻了整间厨房。
“完成。”
不到半刻钟,将炸好的蘑菇悉数捞进网勺中,沈欣瑶很有成就感的拍了拍手,那蘑菇在自然的弯曲后,呈现出亮澄澄的金黄之色——卖相不错,一眼还真看不出来是个新手粗制滥造的产物。
然而就在沈欣瑶志得意满的想品尝第一口时,余廉清偏偏很不应景的突然破门而入,这也让沈欣瑶不得不怀疑,他该不会是一直在外面偷听,然后故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闯进来的吧。
想到这里,沈欣瑶不由打量了一下四周,还好没发现窗户纸上有破窟窿,否则做菜时的糟糕姿态不就完全暴露了么……
作者闲话:
好吧,题目的花其实指的是蘑菇。。。(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