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小聚 (寒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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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落的动作很快,才过了午后没有多久便跑了过来寻我。道是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换身衣服就可以出宫去了。就连衣服她也事先做了准备,只是临到了出宫,我还是换上了自己带进宫来的从前穿惯了的旧衣服。
带那些衣服进宫原本只是给自己留一个念想,根本就没有想过还会有能再穿上这些的一天。没想到这一次被落拉出宫去,还能再穿上一次。
这一次出宫,与其说是我陪着落儿出去走一遭,不如说是她给了我一个出去走走的机会,原本我是没有这样走出去的机会了。
马车行近了宫门,只是放慢了速度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遥遥的听见守卫宫门的侍卫齐刷刷跪地的声音,“给长公主请安!”
落儿在马车里头只是随口应了一声,连车帘子也没有掀开一下。
眼看着马车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宫,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小小疑惑,“怎么这么容易就走出来了,也没有人拦的吗?”
落儿弯腰从马车的最角落里摸出来一块落满了灰的牌子,在我面前晃了晃道,“父皇在的时候就准了我随时出宫来着,谁能没事儿过来拦我。”
我是忽略了这一点了,以当年先皇对她的宠爱的程度,她想要什么都不可能会得不到。单看她手上那块满是灰尘的令牌就知道,她这进出皇宫畅通无阻是早就有的事儿了。更何况现在做皇帝的人是她同父同母的哥哥,自然更没有人敢阻她了。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落儿笑着说道到了,便先探身走了出去。
跟着掀起车帘探身向外准备下车,抬起头却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我没想到落儿带我来的居然是这里,大将军的府邸。
我曾经经常出入这里,在我为数不多的可以出入的地方里头,这里是我最常会来的地方,在半月以前,这儿还姓程。
这儿曾经是璇瑷的家,现在该是最让她心痛的地方吧。家没了,爹亡了,而这些却跟她倾心相许的恋人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地方虽然还是原来的地方,可是经过了这么大的变故,心境又怎么可能跟从前一样?
她现在应该还在倾城,那么当她看到从前的家的时候,心里又会是怎样的百味杂陈。
下了马车停在门前,看着头顶匾额上硕大的元帅府三个字,良久之后叹了口气,“这牌匾竟然没换一下。”
从前到现在,这将军府还是原来的将军府,只是早已经变了主人。
这样身份的变化,是谁都不能预料的了的,有谁能够想到,从前元帅府里的一个马夫的儿子,如今却是这里名正言顺的主人。
离落跟我并肩站在一处,也仰起头来看向头顶的牌匾,她想了一下,认真道,“元帅府还是元帅府。宇也还是宇。”
元帅府还是元帅府,这句话听着好像是似是而非,细想却又有些道理,只是要看站在什么样的角度,做怎样的思考。我只是璇瑷的朋友,当然任何事情都只为璇瑷计较,但是站在另外一个角度,或许他的做法也有几分道理。
但是我做不到为他考虑,我唯一能做的只是不迁怒而已。
我没有将情绪写在脸上,离落也乐得当做不知道我心绪上的变化,她拉了我的手迈步走进将军府,穿过正堂往后边绕,我心知肚明这是要去向什么地方。花园左边的那一处花厅,曾经是璇瑷最喜欢的地方。
闻凌早已经呆在厅里边,手里拿着一个茶杯左看右看。看那样子根本就不是在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东西,纯粹就是在打发时间等人而已。
等到他看见离落走进屋里来了以后,直接丢开了手上的东西跳了起来。还没有人反应过来呢,他已经拉了离落往里走,选好了位置坐下来了。前前后后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原本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已经坐到我的对面去了。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闻凌这个样子,离落和端木宇都是一脸再自然不过的神情,只是在对上我的视线的时候,落儿才有一点儿脸红。
闻凌将落儿的神色变化都看在了眼里,又故意的捏了捏离落的手道,“她又不是外人,你脸红个什么劲儿。难得宇大方一回要请客,还不抓紧时间多享受一会儿。”闻凌翻过来一个茶杯倒茶,直接送到离落的面前,那动作自然大方,丝毫没有把我们这两个围观者放在眼里。
“凌哥哥!”离落这时候的声音可比刚才在外头的时候小的多,带着一点娇嗔的样子惹的闻凌哈哈大笑。
他往离落的身边又凑了凑,故意拉长了声音道,“干嘛?”
离落也不理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我坐下,道,“嫂子别理他,他就是这样疯习惯了,等明儿他走了就好了。”
闻凌显然是个不接受别人不理的人,不过那个‘别人’也仅限于离落,“不理我,你确定?我可是转身就要走了的人,你不理我我可要伤心大哭,洛齐州的水还得再大上一层,到时候你三哥头疼可别找我。”
端木宇一直闷声坐在闻凌的旁边,看见闻凌如此终于忍不住的轻咳了一声,却换来闻凌的一个大白眼,“嗓子痛就多喝点茶,别总舍不得。了不起去找稷多要二斤,他那儿这东西多得是。”
闻凌的话说的自然而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我在一旁听着却觉得有些纳闷,就算他们之间是生死之交吧,但是现在那个人已经成了皇帝。身份已经有了差别,行事可还能同以前一样吗?
思绪未停,已经听见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声音里头含着一丝笑意,带着一点调侃,“茶叶我是有不少,可惜宇不肯要。大概是嫌我的茶叶不够好,没你那儿的好喝。”
这声音是皇帝的,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愣了一下才转头,看向依旧停在门口的那个人。那人一身月白长衫,双臂横抱,唇边带一抹笑意,目光清澈温和。离稷,当今的皇帝陛下,本应该呆在御书房的人此刻正站在门口,不带一点架子,完全不像一个皇帝。
我是呆住了,另几个人却显得自然而然,包括端木宇在内,没有人起身行礼,就好像他来这里在正常不过,他们不请安也在自然不过。
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是扭头看向离落,压低了声音问,“你不是说,只有几个贴心的朋友在的吗,怎么……”我没有把话再说下去,但是言下之意已经说的明白了。
离落闻言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啊,这可不就是几个朋友嘛,没人规定哥哥不能是朋友啊!”
离落的话听着很有道理,叫人想反驳一时也找不出话来。就在这个时候,离稷已经自然的走到我身边来坐了下来,“冰儿不欢迎我来?”
他这一句话问的我不知应该怎样回答,但细想却也只能有一个回答,“不会。”
于是离稷便点了点头,一副放心了的样子,“这样就好。我还担心我在这你会不适应,落好像没有跟你说过我要来。”
离落是没有说过,我也从没想过要问这一点。大概也是因为在我的想法里,他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会离开皇宫,出现在这个地方。他这样突然的出现实在让我觉得意外,我从来没想过,一个皇帝可以这样随意出宫。
他这样不拿架子的做法,实在不像是一个皇帝的样子!
“难得哦,你还有会担心的事,你怎么不担心担心我去洛齐州适应不适应呢。”话还没落地,闻凌已经自然而然的接了过去,一副埋怨的口吻,却没有什么埋怨的意思。
“除了你,没人能去。”端木宇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如果不是因为声音跟别人的不同,很容易会让人忽略掉这话其实是他说的。
三年没见,这端木宇越发像个木头。
“我当然知道除了我没人能去,不然你以为我干嘛那么老实,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闻凌的话说的轻松又自在,一脸的得意洋洋,若是不了解朝局,根本就不可能会想到这里头到底会有多少的艰难。
闻凌是马上就要去洛齐州的人,众人关心的焦点自然也都在这个地方。但是这些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将本应该沉重的话题说的恁般轻松自在。
正在说话间,就见从外头旋风一样的刮进来一个人,那人进来之后一点停顿也没有的,直接奔向了我身边的离稷,半点犹豫也没有的伸拳头直接打在了离稷的身上。
有人在打当今皇上,在有一屋子的人在场的情况下。更让我觉得意外的是,眼看着离稷被打,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闻凌,端木宇,甚至离落,几个人都是该吃饭吃饭该说话说话,没有人来阻拦他这殴打皇帝的举动,甚至没有人朝他看上一眼。
就连离稷自己也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被打,不但没有还手,连动也没动一下。
细看之下才发现,冲进来的人竟然是那位素有贤王之名的二王爷离稀。只是……这个打人打到爽的人,真的是那文雅隽秀天下知的离稀吗?
打人的是皇弟,被打的是皇帝;打人的气急败坏,被打的一脸淡然。离稀打人,该是因为他杀兄夺位,一夜间自己坐上皇帝宝座;离稷任凭被打,是否是对自己的举动有所后悔?
就在我一脸疑惑不住猜测的时候,离稀停了下来,他不掩脸上的怒气,开口质问,“你怎么可以把安殊指给稔,半点不顾及她的意愿?”
安殊?他这满面的怒气居然是为了安殊,那个金殿上被指婚给离稔的皇商的女儿?在离稀的眼里,那安殊竟然比别人都更重要,竟然能为了她而殴打皇帝。
我被他这一句话说的呆住,离稷却是一脸的了然,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反问离稀,“你觉得稔会乖乖的娶安殊吗?在你眼里,稔是会老实听话的人吗?或者说,他会老实的听我的话吗?”
离稷的一句话便让离稀的怒火去了大半,但他仍然带着几分不平的道,“那你也不能公然拿安殊的幸福开玩笑。我知道,你下这道圣旨是为了防止稔在你的封后大典上捣乱,但是安殊也是你的朋友,你不能为了稔伤害她!”
“你喜欢安殊。”离稷没有理会离稀的怒火,悠然抛了一句话出来。那句话让离稀的神情一滞,神色变了几变。离稷看他不再说话,跟着又道,“你喜欢安殊,所以不忿她被指婚给稔,是不是?”
“既然你知道我喜欢安殊,为何又要把她指婚给稔?不只是离稔才是你的弟弟,我还是你哥呢!你事事想着他,他可曾念你一句好?”那一句“我还是你哥呢”几乎就是喷着火说出来的。
我从前常常会有机会出入皇宫,也曾跟离稀有过数面之缘,在我的印象里,离稀一直是淡然温文的人,从来不曾见他有过急躁气恼的时候,没想到为了安殊,为了离稔,他也会有这样气急了的时候。
“你喜欢安殊,那安殊是不是知道?”离稷笑了,不知为何,我居然会觉得他的笑里带着一点狡黠。“你如果能让安殊心甘情愿,我不介意再发一道圣旨,给你跟安殊的圣旨。”
离稀盯着离稷的眼睛看,那眼神里头似乎要冒出火来了一样,他从牙缝里头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这话当真?只要安殊甘心,你就明发圣旨?”
“自然,君无戏言!”
“屁,若真的君无戏言,你怎么把现在这道圣旨抹掉?”离稀已经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温润儒雅,而他对待离稷的态度也不是一个臣下对待君王的。
“那你是要还是不要?”离稷靠进椅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在他的这个笑容里,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为什么离稷在封后大典上会露出那么一个笑容,根本是因为他早早的就料到了离稔会来,所以他才准备了那么一份圣旨,作用也不过就是让离稔违抗的,只有这样离稔才会气得离开大殿。
离稷,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觉得我越发的看不透他了。
“那好,记住你今天的话,我等着你再发圣旨的那天!”离稀明明很气力,却不得不这样应下,再不做任何停留,转过身急匆匆的离开。
我愣愣的看着已然空空如也的门边,下意识的道,“你被他打这一顿,居然也不躲一下?”
离稷将一杯茶送到我面前,轻然一笑,“当然,他的那力度,打在身上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