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徒奈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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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心,厌恶,失望,我突然明白,三哥为甚么不喜欢女子了。
逸尘说,我是在鼎泰宫里呆的时间长了,做惯了大小姐,就不晓得人世间的疾苦了。
这些时日我见到的事情,确实已经远远超出三哥在着的时候,我对江湖的理解。
他说,她们这样子一对母女,总还是要想法子过活的,这里离滕县最近,与其卖身给他人只能赚取些银两,还不如伺候好了狂尸寨的人,兴许还能保住性命,另做打算。
我一直以为,即便是女子,行走江湖也一样可以行得正走得正。
可以不仰仗权贵,不出卖灵魂,可以坚强,可以温柔,可以文雅,可以泼辣,可以可爱,最重要的是,不管甚么时候都要保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纵然输过,败过,哭过,但是不能怕,不能委曲求全,委屈求财,怎么能够为了一口吃的,就对邪恶低头,对残暴逢迎呢。
我突然想到了柳慈,三哥的初恋。
她这人的脾气,我还是很喜欢的,不过柳慈也不是甚么省油的灯,三哥的事也不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概是七八年之前吧,那时我还小,有一年正月里跟着三哥去了趟金陵的夫子庙灯会,认识了她,因是与三哥同年,按了辈分我得叫她一声柳姐姐。
金陵跨江而居,北连江淮平原,东接长三角倚钟山,西傍长江天堑,秦淮河两岸,商贾云集,集市兴隆。临河一带茶肆、酒楼林立,素有“秦淮灯火甲天下”之称。
虽是在南边,可水汽大一些,寒冬腊月里比起泰山倒要冷得多。
黛瓦上堆着一簇簇的白雪,房檐上挂着冰凌,河道里全是晶莹剔透的薄冰层。白茫茫一片天地间,我们就那样瞧见了她,墨色长发,墨色发带,通体白衣,高挺的鼻梁犹如刀削一般立体,凤眼浓眉,淡色唇。
一把锈剑在她手中舞得千变万化,收放自如,身轻如燕,衣袂如飞。
剑是软剑,回转之间,发出一声声剑身绷紧的规律声响,光亮集中于剑尖一点。
台下有叫好的,有撒铜板的,有个纨绔子弟模样的公子哥,随手掷了一锭银元抛过来。
不远处有位年纪偏大的男子,一身粗布长衫,席地而坐,捧了个手鼓,闭着眼眸侧着头,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手鼓的两面,那打令的节奏声铿锵有力,恰似一场振奋人心的战斗。
三哥甚是属意她,我也甚是属意她。
柳慈这一世没能投上好胎,一出生就是孤女,也不晓得究竟是本来就没有爹娘,还是生下来才没了爹娘的。后来命好,被一个达官显贵家的夫人捡了去。那夫人多年无子,即便是娘家再风光,依然敌不过二房怀里的两个儿子。这几年,家族地位一落千丈,皑皑可及。柳慈虽不是亲生的,好歹可以暂时挽回一点颜面,她那夫家是柳姓,夫人觉得捡来的孩子是佛祖的恩慈,便单名一个慈字。
柳慈安安稳稳做了十五年的娇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十五岁生辰一过,她那养父因为生意上的事,触怒了当朝天子,天子一怒株连九族,她那娘亲对她视如己出,哭着把她的身世讲了个透彻,天子不信,一定要滴血认亲才作数,两碗水三滴血,柳慈如白驹过隙,硬生生从鬼门关口又被拉了回来。
她一个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日子的人,何曾受过这等疾苦,万般无奈,便沿街乞讨,顺手也可牵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