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源送完最后一批快递，正是晚上九点一刻。
    回到乐天便利店，换了衣服带了枪，出发去兰埔派出所。他和顾田宇约定，10点钟在派出所门口碰面。
    这会儿，小顾应该在做笔录吧？不知道白杨说了些什么。
    蒋源穿过人影幢幢，越想越心烦。
    卧底任务似乎陷入了死胡同。除非违法犯罪，否则难以接近黑帮人员，同时也会被警方先一步逮到看守所里。他绝不想在正式任职江津警察之前，留下一大堆无法抹去的黑档案。
    他不像顾田宇，什么都能豁出去。
    无法见面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联系同伴都变得小心翼翼。蒋源开始想念广海的日子，每次收拾完现场残局，他们靠在街边的护栏，彻夜饮酒。过去的三年里，每天每天，再困难的境遇也有人相伴。
    “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有事忙吗？”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蒋源只顾走路，差点撞到说话的人。
    “嗯？池璟？不好意思，没伤到你吧？”
    蒋源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语带歉意。
    池璟第一次听到蒋源温柔地和他说话，内心按耐不住微微的激动。
    而且他记得自己的名字。
    “没，才不会。昨晚删照片的事，那位姑娘还生气吗？她偷拍我，没那么严重。”池璟想解释，自己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哦，你说袁一丹？她大概已经忘记昨晚的事了，她忙着打电话叫她表弟来江津登记结婚。”蒋源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为什么来江津结婚？”池璟不解。
    “因为她表弟是gay，江津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
    蒋源脱口而出。在他看来同性婚姻不需要避讳，结婚是一件丢人的事吗？
    “你不劝一劝她么？如果邀请你参加婚礼，你也去吗？”
    池璟试探着问道，他一直认为像蒋源这样拆天毁地的人，应该很看不起性少数吧。
    “有什么好劝的？和谁结婚是他的自由，如果邀请我参加，我会帮他们布置婚礼现场。”蒋源笑着，玩世不恭般的无所谓。
    池璟默默想着，自己没有看错，他到底不会把世俗规则放在心上啊。
    “没什么事么，我先走了。”蒋源看了一眼手表，着急和顾田宇见面。
    “有点儿事。”池璟又一次拦住了他。
    蒋源舒了一口气，耐心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愚人节，你在迷蝶俱乐部和申老板闹起来，其实他很生气。不过丁川大哥嘱咐，一定要找到你，请你去迷蝶俱乐部工作，他挺赏识你。”
    “那群老男人要你来找我？做什么工作？”
    混入福田黑帮的圈子，的确是一件好事。但是想到申如帆这个一身骚气的男人，蒋源气愤到想揍他。
    “大堂经理，帮忙照看场子。俱乐部里鱼龙混杂，经常出事，丁川大哥也很头疼。”
    “然后顺便做申如帆的小狼狗？”
    虽然现在执行卧底任务，但他忘不了自己是一名警察。愚人节的抓捕派对，申如帆当众调戏已经让他挂不住面子，如今对于池璟的邀请，蒋源越想越窝火，眼睛里含着敌意。
    “申老板没有这样想…你愿意去吗？他们今晚等你回话，俱乐部给你的薪酬不会低，是便利店的十倍！”
    池璟着急，离开俱乐部之前，丁川嘱咐一定要请到蒋源。
    他看中了蒋源的胆量和狠气，什么人都敢惹，什么后果都不顾。黑帮需要这样的人，包括后续的走私生意。
    蒋源忽然笑了，刚才不是发愁，如何打入福田黑帮内部么？
    怎样都好啊，眼前是送上门的机会。
    “好，我答应了，快递员的报酬就行。”
    “你答应了？有什么别的要求吗？”池璟只觉得惊喜，他原本以为这是个很难完成的任务。
    可以向丁川交差了。
    “我这个人，做事不为钱。只有一个要求，既然找我，就是信得过我蒋源，俱乐部的大事必须我说了算，申如帆，做妈妈桑就行。”
    蒋源一字一句的说出来，池璟惊到了。
    申如帆虽是moneyboy出身，但从小在荤场子闯荡，三教九流交友广，做事不留情面，惹到他不是一件轻易化解的事。况且他和丁川交情不错，蒋源提的要求，丁川未必答应。
    “不行是吗？那就算了。”蒋源故意激他，看池璟什么反应。
    “我做不了主，你可以今晚和丁川面谈吗？”池璟面露难色。
    “说话都不干脆，真不像福田黑帮的人。”
    蒋源看着池璟，他的难堪表情挂在脸上，不知如何收场。
    他们此时相距不足半米，蒋源甚至能感受到那张滑腻的脸颊和那副单薄的胸膛，心中忽然生出想要戏弄他的坏心思——moneyboy是吧？
    “不提条件也可以，但我必须得到一样东西。”
    蒋源将池璟拉到街道旁的一条窄窄的巷子里，然后凑过来，靠近池璟的耳边。
    “我要你陪我，现在，只一次。”
    说完之后，转过脸，对着池璟挑了挑眉，笑的灿烂。
    池璟避开了眼神，吞了吞口水。
    蒋源看他不发一言，继续使坏扯谎。
    “我喜欢你，真的。在愚人节派对上，那时的你穿的真好看，我一直想接近你，但是又怕自己的鲁莽伤到你。”
    他说着话，用嘴唇摩挲着池璟的侧颊，像情人之间的亲昵。
    “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你需要很多报酬，我给不起。一个吻就够了，即便从此不能再接近，我愿意在俱乐部做事，这样就能天天看到你。”
    蒋源等着池璟的回应，池璟有些痴痴发傻，他不知该如何应答。
    蒋源没有留意，那双年轻的眼睛里散发出渴慕的光。
    答应他，就算交易了。丁川邀请他加入福田黑帮和喜欢他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但是他想答应他。
    池璟转回撇过的脸，很轻地抬起下巴。
    蒋源有些意外，他看懂了他的表态，他同意陪自己一晚，现在。
    袁一丹说的一点没错，如果他想睡他，连一个硬币都不必给。
    “你令我着迷，我反悔了，我不止要一个吻，我还要你。”
    蒋源捏住他薄薄的下巴，径直吻上去。轻轻碰了碰他唇，他没躲，一动不动甚至有些僵直。
    “我也是。”池璟声音很轻的说道。
    池璟确定自己喜欢他，那句“我也是”，是真的。
    他不知道蒋源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