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观影 《刺马》与《投名状》:你在庙堂,我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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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人不在不热闹啊。”狄大人如此说。
《投名状》里的三个老狐狸,狄大人,姜大人,陈大人。本来是为狄龙、姜大卫、陈观泰留的,三人是这部电影的前身《刺马》的三个主角,若是能够再次汇聚一堂,自然致敬、传承的意味更浓些。可惜自从双生分道,这么多年,除了为张彻庆祝从影四十周年的《义胆群英》,狄龙姜大卫面对面的有一句:“龙哥是我十几年的好友”,再无大荧幕上的聚首。(最厉害的,也不过是一部电影里先后出现而已。)
陈可辛自言拍这部电影原有些“粉丝心态”,既然重聚首无望,便任性借着三位主演的姓来还个魂,也不考据下清朝历史上可有姓“狄”“姜”这样较为冷僻的对应的朝官。陈凯歌说得多好,“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这大概就是2007年陈可辛导演的《投名状》与1973年张彻导演的《刺马》最直接的关联了。
陈导原本想翻拍,电影名也是《刺马》,奇案奇人奇事,什么时候都不缺少关注。何况原版已经有兄弟反目,官场风云,不伦之恋。可惜遇着马新贻后人不肯老祖宗的事供人发挥或消遣,协调不成。开拍日久,只好将“马新贻”改成发声口型比较像的“庞青云”,然后干脆三兄弟名字全改了去,省得窝心。
武侠是成年人的童话(这话居然是数学家华罗庚说的……)。当年张彻独臂树雄风,以“百万导演”之威开创“新武侠世纪”,成就一代宗师。半辈子的电影,从票房春药拍到连连赔本,从香港拍到内地,从少壮拍到白首,从一代的王羽、罗烈拍到六代的董志华,徐小健,虽然题材跨越古代侠士、清朝奇案、民初功夫片乃至校园生活片,他的主题,总是离不开两个字:“武”与“侠”。甚至晚年自己投资拍了不少不赚钱的片子,固执到顽固。、
相比下的陈可辛明智多了。拍电影首先度量的是市场,投资,卡司。导演或者监制的几部“武侠片”都是大投资,大制作,名演员。
两部电影都看过,又知道其中渊源的人,总是无法避免地评比孰优孰劣。《刺马》的标签是剧情,动作;另一则是剧情、动作,历史,战争。电影行业日新月异,但有时候时间能赋予导演更高远的视角,更庞大的场景,更成熟的制作,却到底不能赠与一个人情怀。
看看两部戏的主要人物对照:
大哥:马新贻——狄龙;二哥:黄纵——陈观泰;二嫂:米兰——井莉;三弟:张汶祥——姜大卫。
大哥:庞青云——李连杰;二哥:赵二虎——刘德华;二嫂:莲生——徐静蕾;三弟:姜午阳——金城武。
主要人物线一样,走向也大致相同,连述说者,都是选择了三弟。几人结拜兄弟,大哥要建功业,二弟、三弟相随;大哥与二嫂之间有一段不伦之情,偏偏二哥一直瞒在鼓里,旁观者清的那位却是三弟。最后都是大哥为了事业与爱情谋杀二弟,而三弟走上复仇之路。
如此相似的情境,却有着分道扬镳的内核。两者的分歧恰恰在于:一个讲的是江湖,另一个,讲的是庙堂。
那时候的张彻,还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日子,齐聚了三个得意弟子,准备开拍马新贻遇刺案。在分配角色的时候,先是犯了难。马新贻是个反派,却将他给谁好?那时风气,演反派的演员意味着红不了。问到几个弟子,没谁吭声。陈观泰没说要演,姜大卫就更不可能,到底是狄龙做了一次主动争取,觉得角色有深度,也许是一个突破,来了一次难得的自告奋勇。
不知是出于张彻的不舍还是倪匡的偏爱,剧本做了改动,原来单纯的反派成了智计深沉的马大人,一段偷嫂的剧情反而成就了不顾世俗目光的情圣。很多年后的倪匡,在采访中夸赞狄龙的表演,还说:“他只是爱上了一个女人,他没有罪。”
按照个人瞎猜,没有狄龙这一自荐,也许剧本就是正直向的二哥,复仇的三弟,一个崛起后而背信弃义的马新贻。马新贻谁演呢?大概得是陈观泰。那哪里有狄龙水边湿身诱惑二嫂的场景,哪里有张汶祥刺马时的“带着仇,带着恨,还有爱”?会少掉多少光彩!!
《刺马》应该说是“张彻时期”的狄龙表演最为大放异彩的一次。虽不能说是完美,但他完全告别之前健气正直少侠的形象,而是七情内蕴,不愠不火。白衣骏马快剑,那么快意江湖的标配,让他演绎出让人不由追随的威严;到了成为两江总督,顶戴官服朝珠,换了暗色系,加上成熟的胡子,更加不怒自威的气派。
姜大卫则演张汶祥再适合不过,那种纯真脆弱的信任,那洞察人性的细微,最后一出“姜大卫刺狄龙”,一改两人以前将生活带入戏中的模式,要的就是这种冲击。
相比之下的陈观泰有点委屈,追随大哥,深爱妻子,最后被大哥和妻子双重背叛,死于野外,多好的内容,多好的发挥,因为编剧的倾斜,只成了个戏份不多的草莽英雄。而观众都忙着去心疼马新贻了,谁来同情被谋杀的黄纵?相比之下,《投名状》对于二哥的塑造,明显就丰富了许多。
作为电影中催化三兄弟反目的酶物质,二嫂的作用不言而喻。不过按照张彻一贯忽视女主的风格,给予的空间并不太多。好在井莉表演细腻,多年后张彻都念念不忘,甚至给予难得的夸赞,说“刺马中大家都关注狄龙去了,其实井莉演得非常细腻,功力不输”云云。
整个片子虽有官场的背景,但镜头语言落笔处,还是是兄弟情谊,江湖道义。主演们已经宽肩美背地裸了,官场庙堂那一套,就不再堂而皇之呈现了。有显有藏,方是聪明。至于庙堂里的事么,马大人和手下的几句话,张汶祥被凌迟时周围官员的几声笑,已经表现得含而不露。
张彻曾经是政客,对于庙堂不会比陈可辛了解得少。寥寥的闲笔,比之陈可辛片子里的几位大人满脸精明,借棋语说官话,以及各种势力之间的策反、劝降……举重若轻,不动声色。
回过头来说陈可辛导演的《投名状》,大哥一开始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对于官场的体悟,自然深刻得多。三个人纳投名状,结拜兄弟。两人虔诚,而他是不信的。他不信投名状,却信二弟和三弟。也就是说,他对于人性的本体是失望的,但对于这两个人,他自信可以拿捏。
三人自结拜后,影片大部分笔墨都在于庙堂上的争夺。抢来的粮食又被抢,匪不敌兵,好,去投军;跟错一个领导等于毁了半辈子,所以,找那最需要我们的陈大人;如何证明我方的能力?再要八百精兵,就敢夸口说十日之内拿下舒城;新功喜报频频,上头大人渐渐忌惮了,那么合众连横,再找协助者;在苏州,大哥的政治和二哥的信义快要背道而驰的时候,还能再为了同一个政治目标,熬到攻下南京。有那跪听滴檐水的时候,也有那坑杀敌兵将的时候,说到底,都是政治。
到了天下略平,准备坐地分功,朝廷认为赵二虎不宜留,庞青云就设计除了他去;三弟去刺大哥的,庞青云正要到宫中去;连最后的死,都要有来自朝廷的冷枪。
这样的庙堂,是全观的,庞大的,层层铺垫,一一展开。陈可辛也是煞费苦心,大展手笔。
至于兄弟情义,陈可辛并没有置之一边,可惜的是,却并不可信。
那空手抓白刃救人的桥段实在过于泛滥;庞青云设局杀赵二虎的那段自言自语与眼泪,更多像是一场作秀或者自我宽慰;最后那段“刺马”到底不敌“背后一枪”……导演自己不信,拍出来要观众信,其实也很难。兄弟情谊部分最让人感动的,倒是赵二虎为了大哥,驰马奔向一段必死的路程。可惜,是个阴谋。
同样的刺马案改编,张彻让我们看到江湖,而陈可辛让我们看到庙堂。庙堂和江湖之外,他们都塑造了一个女人,米兰是终明所爱,不肯将就;莲生是一心两难,无法取舍。但她们的结局是不同的:米兰在篇末,于高楼之中,回忆起当初和大哥在水边的情动,但泪眼看到的是被凌迟的三弟;莲生则在因了那三人的投名状,一声声的“我不准你杀死我……”也无法阻止三弟的刀。
在这一点上,张彻的段位比陈可辛要高出许多。她们并非罪不可赦,而不过是个无力的女人。而无论庙堂还是江湖,杀一个无力的女人,只显示了他本身的无力。
作者闲话:
爱《刺马》中的狄龙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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