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尘缘难说定，深情土中葬
    “史空，你们姜国人，都挺好南风的吗？”冉露忽然问。
    史空怔了一下，冉露这人有时候挺机灵的，有时候又特别没脑子。
    “怎么这么问？”史空道，“不过是有些人爱，有些人不爱罢了。并不是全部。”
    “你呢，如果从来，你若是生在锦衣玉食之乡，从来没有到过要靠以自身来赚钱求生存的地步，你还会爱男人吗？”冉露又问。
    史空笑了一下，很无奈，目光投向远方，良久过后，又把所有的视线都转移到手中的笛子上，“哪里由得了人，我并不憎恨我的命运，也不憎恨这一路来受的苦，当年以为林湘死了的时候，我对命运的憎恨已经用完了。”
    “林湘对你来说很重要？”冉露干脆坐在他旁边，和他闲扯起来。
    史空道，“没有他，我当时已经死了，是他带我到上华，是他告诉我要如何依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可是我们刚到上华不久，他就被害了。后来我碰上了一个人，他有钱，然后我们就一起开了回风楼，我做老板。”
    “那个人是谁？”冉露问。
    “不知道，我也只见过那个人一次，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是李铨的手下，但是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李铨也没跟我提过他。”史空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最近不用去忙你的大事了，在这里瞎耽搁。”
    “我的大事都有欧阳道子在做呢。”冉露勾了勾嘴角，笑容凄恻，“我一直想知道欧阳道子是什么人，却一直都查不到任何线索，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是巫国人，他的父亲是巫国的国师，他的师父是伊凉，他的徒弟是藏花，他手下有一个易转阁，还有藏锋山庄。”
    “除了这些，难道他还有什么秘密不曾？”史空问。
    冉露道，“肯定有，凭借他的条件，他为什么要结交我，他特别尊重我，他对我，就像师父，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像是一个忠臣，而我是巴国人，我的师父是巴国的第一剑客，我把我们自己可以联系到一起的地方都想过了，都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要如此对我，也许是为了将来可以利用我。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下如此大的功夫？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我和巴国的关系。但我在巴国也说不上半句话，算不上是个有用的人。”
    “你们的事情，总是让人弄不清楚，天下太平也挺好的，可偏偏你们都想要争这片土地，想要挑起这战争。”史空道，“以前常年征战，后来消停了，每隔几十年，百来年的也要大小打几次。”
    “你没去过巴国，你不知道，巴国的资源有限，是个小国，它背靠大雪山，面朝荒芜苍茫的大沙漠，那是个与世隔绝的国家。那里的人民，都希望活在广阔的天地里，每一个从外面回到巴国的人，都很受尊重，因为他们看到过更大的世界，去过更大的地方。”冉露说道，他的眼睛阗黑发亮，仿若星辰，眼底是一片对这个世界的痴迷和喜爱，还有狂热。
    他热爱这这个世界。
    “听说，很少有人能够穿过那片大沙漠。”史空怅然叹道，他仿佛也看到了那片大沙漠，传说中，那是一片能吃人的地方，无论是商人还是行走江湖的侠客，都不愿意穿过那片沙漠。
    “就是因为那片沙漠，所以巴国才得以存活，没被强国所吞。外人很难闯过那片沙漠，去进攻我们的国家。”冉露道，“当年对付吴奎的时候，我们国家派出的全是精兵，每一个人的功夫，都是我所望尘莫及的。”
    “如此厉害？”史空惊讶道。在他看来，冉露已经是少见的高手了，当年巴国对战姜国，派出的可是数千上万的军队。如此庞大的精兵队伍，竟然也败了，当年的姜国军力到底有多强？
    冉露道，“因为对手是吴奎，吴奎手下的精兵也很厉害，他手下有一百零八个亲卫兵，每一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功夫未必在吴奎之下，放在今天，你们姜国的第一高手唐泽，也不能望其项背，你可知当时的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关于那件事情，流传至今的很少，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起来了。”史空惋惜地叹道，在姜国，大家几乎都是心照不宣地不再去提那件事情。和吴奎有关的事情，在姜国每日都在减少，吴奎几乎已经成为姜国一个不可再被提起的人物。若不是这一次吴奎逃出镇魂塔，又举兵上华去掘李维的陵墓，只怕也没有人会再提起他来。
    “在巴国，峪国，他都是个被大家挂在嘴边的人物，他的强大时刻提醒着我们，让我们别放松，要时刻加强训练，他就是一把刺着我们脊梁骨的利刃。他还在一天，我们就不敢放松一刹那，他就是如此人物。只可惜，在你们姜国，他只是个被镇压在塔下的人。”冉露道，觉得可惜地摇头，“不过吴奎是峪国人，峪国拼了命的要杀他，就是怕他真的站在姜国这边，姜国不敢留他，就是因为他身上流着峪国皇室的血，所以才有峪国和巴国联手进攻上华的那场战争，也就是因此，才逼得吴奎无路可走。强者，总是让他的敌人佩服。”
    “喂！我教你轻功，你学不学。”冉露忽然站起来，不愿再继续说与吴奎与国家有关的事情，一把将史空也拧了起来。不容史空反应，冉露就一手搂住史空的腰，带着他从地上跃起，身体凌空，翩然若鸿，脚踏绿叶，动作时而矫健，时而轻盈，起起落落，史空眼睛来不及看清任何东西就已经被冉露带着掠出了数里。
    等冉露停下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山顶。
    “晕吗？”冉露问。
    史空摇摇头，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拧着飞了，早该习惯了。
    冉露微微一笑，“跟我学吧，我教你。”
    “你放我走吧。”史空道，有些冷漠。
    阳光之下，史空面对着茫茫天地，俯瞰远山。身边的人沉默无话。
    史空道，“这里很好，但是陈悸看不到我，他会担心。”
    冉露眉头又拧了起来，脸色暗了暗，平淡地回道，“我不能放你走，抓你的人是欧阳道子。来的时候我已经告诉了陈悸，你在这里会没事的，如果你离开这里，欧阳道子也还会再把你抓回来。到时候只会更麻烦。”
    “他为什么要抓我？”史空问。
    冉露道，“我不知道。他想拿你来对付李钰，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个计划行不通。我到今天也不知道欧阳道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说他是想要激起姜国和各国交战，然后从中渔利，但这一次，他却把矛头都引向了巫国，也许这一次只是一个开始。他的目的，大概是别的，我猜不着。”
    “林子行和李社？”史空不是很肯定的道，“他和李社交手，我遇到过一次，李社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他们二人之间有矛盾，但也不像是死敌。”
    “从私人的角度来说，没有谁是谁的死敌，只有从利益的角度来说，才有死敌。”冉露说道，他阗黑的眸子深邃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潭，紧张，冷漠，神秘，在片刻的停顿后，冉露又咬牙继续道，“史空，你很聪明，你最好永远也别把你的聪明表现出来，除非你已手握天下大权，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否则永远不要展露锋芒，与这个世界为敌，是你赢不了的一战。”
    谁曾想过要和世界为敌？——史空笑而不语。山风刺骨，不一会儿，天色又暗了下来，天上的太阳又隐藏在了云层后面，多变的天又开始飘起小雨来。
    冉露把手往他腰间放去，“我带你回去吧。”
    史空往前走出一步，避开冉露的手，“走路下山吧。”
    冉露点点头，也为多说。
    冉露走在他后头，沉默不了多久，那张嘴又开始说话了，“史空，其实，以前我不喜欢男人。”
    “……”史空一怔，脚下一滑，差点从山路上滚了下去。
    冉露从后面拽住了他，也仅仅只是拉了他一把。又道，“可能是在姜国待久了，渐渐地，好像只对男人又反应了。”
    “……”
    “你也有被吓着的时候？”冉露将他拧到一个平稳的地方，“小心点走，摔坏了陈悸知道了会来找我报仇的。”
    “你好好说话，我就能好好走了。”史空道。
    “我没开玩笑，我跟你说个故事吧。”冉露道，“就这么走着也挺无聊的。”
    “你说。”史空道。
    冉露道，“在巴国，朝中尚书大人有个儿子，叫赵映，他爱上了一个书生，那书生是巴国有名的才子，但不是顶尖的才子，所以运气没有那么好，只是大多数中的一个而已。因为家中贫寒，所以过得很艰辛。尚书大人知道他儿子和书生的恋情过后，就设了一个计，把书生杀了。你可知是个什么计策？”
    “栽赃嫁祸吧。”史空道。
    “比栽赃嫁祸还要残忍一些，书生的母亲年老体弱，时常生病，一日，尚书大人托人给书生在县衙寻了个职位，说是赏识他的才华，给他个机会，让他先做做，如果做得好，就往上调，就在他任职的第一天，共事的同仁就拖着书生，说是欢迎新人请客，书生不胜酒力，很快就被灌醉了。然后大家就聊天，说家事，说情人，说未来，说伤心事，也说高兴的事，很快书生的底子就被他们套了出来，然后就有对他说，某某处有某某人，那人手里有一味什么药，吃了能治百病。当时书生的母亲已经病重到熬不了多少时候了。书生又喝醉了，又听人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自己也神志不清，就随着人去取了药，回去给他母亲吃了。”
    “教人杀母，后来那书生也是自杀吧。”史空凄然道。
    “恩，第二天醒来过后，就自杀了。”冉露道，“我们国家和姜国不一样，姜国，南风不算什么，即便会被人瞧不起，但大多数人都是能够理解的，但是在巴国，下场多半是如他们一般。”
    “你也怕你将来会有此下场？”史空问，此刻他算是明白冉露最近为何如此奇怪了，原来是恐惧。
    “怕。”冉露没否认，深深地吸了口气，爽快的承认了，他道，“赵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知晓此事，你可知后来赵映怎么样了？”
    “他如何了？”史空问。
    “他葬了书生的母亲，然后又挖了一个坑，连棺材都没有，抱着书生一起，躺在坑里，服毒而死。”冉露道，“他在坑前留了个碑，他说，如果是认得他的人遇见了他，别在他的坟前刻上他的名，他怕被人发现，然后又把他们拆开。他也知道我会找到他，会埋葬他，那碑，是留给我看的。我埋葬了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连那个坑，我也只是填得和地面一样平坦，后来，我又在他们的坟上和周围，都种满了草，如此，那个地方，就和别的地方没有任何的区别了，即便找去，也找不到他们到底在何处了。”
    “时日久了，我也找不到他们在何处了。”冉露摇头，虽然有些哀伤，但也坦然。
    

    作者闲话：

    定时发布：7月31号晚上八点三十分定时发布，如果发布时间和章节有误差，影响到正常阅读，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