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设教虽然不是寺庙却也有晨钟暮鼓，伴随着轻扬的鼓点声，最后一位弟子完成了考核，此刻已经是日薄西山，神道设教燃起莲灯。那艘龙舟依然是挂着红红的灯笼，此时是它今日最后一次往返，所有与神道设教无缘的弟子都将被遣返。
    白纨情口中的龙门，是一座由整块泰山石雕刻而成的牌坊，上书神道设教四个大字。今日前来参加收徒大典的宗族弟子和寻常人家有数百人，如今能站在这座牌坊下的也不足十人，那些外门弟子是没有资格过龙门的，只有通过了宗门考核或者有长老钦定之人才算是鱼跃龙门。
    “诸位师弟，你们在弟子堂中的厢房已经订好，且先让下人前去收拾。”就在今日收徒大典落下帷幕之时，一位样貌和蔼温润的青年男子带着几位神道设教的弟子前来，虽然男子看上去温文尔雅，可在场众人看到他肩上小鼎的标志，纷纷肃然起敬，这可是圣尊坐下鼎天峰的弟子。
    黑鸦与原力对视一眼，原力点点头，他便起身跟一众奴仆站在一起，虽然这些人十有八九都身负不差的实力，但终究只是为了保护自家主子，自然不会有机会走龙门。有些家仆还嘱咐了自家少爷几句话，那男子也不恼，等所有仆从都排齐了，他才挥挥手，身侧的一个弟子带着他们从外门弟子所过之门离开了。
    “诸位师弟，在下苏鸣远，鼎天峰二弟子，因为大师兄闭关，所以由我来领大家过龙门。”男子声音让人如沐春风，十分悦耳。苏鸣远结果身后师弟递来的一卷名薄，看了看，又开口道：“往日能有一位弟子被四宗看重便是少见了，今日竟然有两位，看来天佑我教。”
    “文儿。”苏鸣远对着站在最前面的苏文招了招手，苏文是在原力之后第二个被四宗收录的弟子，肩章是阴阳图，看来是被玄易宗收归麾下。
    “大哥。”苏文一扫之前的纨绔傲慢，在这苏鸣远面前显得乖巧懂事。
    “苏家以你为傲。”苏鸣远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这么做却是在这些人面前为苏文开了道。
    “还有一位，梁繁？”苏鸣远在人群中扫视片刻，这些人的修为他一眼便知，除了自家幼弟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让人惊艳的角色。
    “这儿。”原力举起手。
    “哦？后天五重？”苏鸣远有些疑惑，这等修为别说剑宗，就连寻常一门都未必会看得上，看了看名薄上的介绍，又是一惊，点点头：“不愧是梁家。”
    苏鸣远将名薄收起，不再寒暄，清了清嗓子：“诸位师弟，过龙门即为我神道设教之人，凡我教众请谨记八字，清虚自守，卑弱自持。”
    “清虚自守，卑弱自持。”众人齐声附和道。
    “那么诸位师弟，这便随我一入龙门。”苏鸣远转身，龙门之下还有一百零八阶汉白玉所砌成的台阶。
    原力看着其他人都一脸凝重，不知何意，难道这一百零八阶台阶还有什么讲究，当他踏上第一阶台阶之时，面前的场景突然一变，他好似还在龙门之前的阶梯上，又好似有什么不同，一道声音自上而下打断了他的沉思。
    “何谓道？”原力抬眼，龙门之下站着一位模糊的身影，明明这样的距离对原力来说并不算远，却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
    “何谓道？”又是一句问话，原力顿时觉得自己身子沉重了几分。
    “道者，尽心也。”原力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这尽心二字却宛如刻在脑海中，他便脱口而出。
    “何谓尽心？”那道声音又问。
    “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原力眼中有一丝迷茫，却更有一丝清明，他所求之道，非闻达于诸侯，亦非羽化而登仙，只求知心，尽心。
    一步一台阶，原力只觉得越走越快，心也愈发明镜，双眼澄澈，不现点滴动摇。
    就在原力要迈上最后一阶台阶时，耳畔那一道声音再次响起。
    “何谓道？”
    “吾之谓道！”没有嘶吼，没有兴奋，只是平淡的一句话却宛如磐石，不可动摇，霎时间幻境破碎，龙门就在眼前，而原力已安然迈过一百零八阶石梯。
    “恭喜。”苏鸣远看向原力，目光有些许复杂。这一百零八阶石梯是龙门之前最后一道考核，更是神道设教开山祖师所设立，练的是心境，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通过宗门测试之人才有机会鱼跃龙门，那些连搏上一搏的勇气都没有的外门弟子，谈何心境。
    “怎么我最后一个么？”原力对上苏鸣远的目光，有些不解。
    “不，你第一个。”苏鸣远郑重的与原力对视了片刻，如果之前他对原力只是敷衍，那这一次梁繁这个名字算是真的让他记住了。后天五重能激发剑气者不是没有，甚至还有人出生便与剑气伴生，这样的天才苏鸣远见的多了，可又有几人能与他并肩？没有成长起来的天才永远只是弱者。但一个道心稳固的天才，却让人不得不忌惮。就像……霍子杰，他见过霍子杰过龙门，也是这般气定神闲，古井无波。
    “哦？是么？”原力回头看去，苏文最是出色，已经迈过了九十九阶台阶，紧随其后之人让原力吃了一惊竟然是白纨情，而且比起苏文满头大汗，白纨情状况要好得多，至于梁安玉之流还在三十几阶要死不活呢。
    “他们这样什么时候能走到头。”原力看有人甚至快在地上爬了，真是难看阿。
    “不会太久的。”苏鸣远看向自己的亲弟，眉头动了动，苏家嫡子若是在这儿被苟延残喘的梁家庶子比下去了，那可是丢人丢大了。
    “哥。”嚣张跋扈的苏文小公子终于迈过了最后一个台阶，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眼泪汪汪的看着苏鸣远，整个人就是一软，好在苏鸣远眼疾手快的将他抱住。
    “啧啧啧。”原力在一旁看的直吧唧嘴，眼高于顶的富家小少爷苏六爷竟然是个兄控。
    “呼。”白纨情随后而至，看到原力就是灿然一笑，他虽然没有原力那么轻松，好歹也比苏文强多了，调息片刻就已无碍。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些连或趴或跪的一群人终于都纷纷清醒过来，对上原力等人的目光个个都羞红了脸，尤其是梁安玉脸色跟开了染坊似的。
    “炼心之路并非一蹴而就，你们还要多加磨练，未登顶的诸位便在弟子堂内多学三个月吧。”苏鸣远抱着苏文转身便跨过了龙门。过龙门这一步倒是最为平常，原力看了看下面装作若无其事的一干人，挑衅的笑了笑，转身便过了龙门，白纨情紧随其后。
    “公子，如何？”原力是四宗弟子，在弟子堂内分得了一个小院，黑鸦一见原力回来，就迎上去问道，在这里他不敢直呼原力真名，毕竟神道设教的水有多深谁都说不准。
    “什么如何？”原力似笑非笑的看着黑鸦。
    “自然是明道阶。”黑鸦是知道这段石梯的，若说神道设教中他最为向往的也就是这段石梯，若当年他有机会一走，或许也不会是现在这番境遇。
    “哦？你知道为何不告诉我。”原力反问道。
    “有时候知道多了反而失了本心。”黑鸦的回答原力接受了。
    “少爷我自然闲庭信步。”也就是没把扇子在手，不然原力必定会扇扇风创造点氛围。
    “想必登顶之人也就你与那苏文吧。”黑鸦点点头，领着原力进了院子。
    “非也，还有一位。”原力躺在卧榻之上，这一天他真是过得跌宕起伏。
    “谁？”黑鸦蹙眉，若说剩下的人还真没有什么入得了他的眼的。
    “白纨情。”
    “哦？”黑鸦想想，白纨情心思纯净倒还真有可能。
    “少爷饿了，怎么也没人送来饭菜。”原力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这会儿一闲下来肚子咕咕直叫。
    “神道设教三教九流之人众口难调，所以都不设食堂。”黑鸦冷静的回答道。
    “你不会做么？”原力看了眼黑鸦，两人对视了片刻，双双脸一黑，两人也算天之骄子要是饿死在了神道设教那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梁公子？”门外传来腾云的声音。
    “何事？”原力有气无力的答道。
    “我家公子请你一同用晚膳。”腾云对原力还是很恭敬的，这一路白纨情走大运的时候身边总少不了这位梁繁公子。
    “这就来！”一听用膳，原力和黑鸦眼中重燃希望，两人推门而出的一瞬间，腾云吓得退了一步，这是什么眼神。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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