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桃花妆后,滚滚尘埃  第十三章 洪水猛兽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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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我守在鹿狸的病床前,握着她冰凉的没有打点滴的手,翻着手边的杂志出神。手机在包里静静地震动,像垂危病人的喘息,屏幕在狭小的空间里亮了又亮,终于停止了。
    只是低血糖以及一时性脑缺氧的浅昏迷,医生解释了一堆给我,我一脸呆滞,“别让她太激动就好,现在不醒来,应该只是睡着了。”
    我甩了个大大的白眼给空气,感情这大半天都陪着一个熟睡的笨蛋,我敏捷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躺在一边的陪护床上了。
    超豪华的私人病房里,鲜花果盘盆栽,除了床上昏迷不醒的长涟,一切都看起来温馨美好,健康活泼。男人站在床前许久许久,最后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为什么你不爱我呢?”问得困扰又无辜。
    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长涟的手指轻微地颤抖着,因为恐惧。
    醒来后的鹿狸看着我,像个寂静的睡美人,弱弱的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装睡这么久,就是在想怎么面对我么?
    她眼中亮晶晶的愧疚,却让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已经太多人亏欠我,我不想听到她也跟我说这三个字。
    “就你那点脑容量,也就够做个吉祥物。”我试图剥一个小桔灯给她,最终揉坏了水果篮里的最后一个橘子,“而且,不管怎么说,宝贝儿,干得好。”
    鹿狸醒来后,我才想起手机。密密麻麻的标记未读的短信、未接来电,我像是宿醉刚醒的人,困扰的盯着屏幕片刻,拔出手机卡,冲进厕所里。
    我没看到,这些被我挡在遥远之外的联系,有一条来自陆杰。
    “落小堇,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了。永远爱你。”
    在那之下的一条,发自长涟。
    鹿狸出院的第一天,脸上依旧青青紫紫的秦琛就出现在了门口。鹿狸下意识的站在了我前面,然后又不知所措,倒像小时候做游戏时的老鹰捉小鸡。我像被脏兮兮的拖布甩在了脸上,仓皇而屈辱,但我认识的那个秦琛什么都没做错过,他单纯干净,话唠黏人,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这不是他的错。
    是我的错,我只有对自己深重的嘲讽不屑。落堇,你真是想男人想疯了么,对一个侵犯过你的人报以这样的好感。
    不想再追究从前的事情因何而起,当然也不想知道他如何煞费苦心接近我。没心情陪他演一场忏悔录,一遍一遍撕开伤疤浇些酒精,美其名曰消毒。
    我的目光飘过他的脸,打开门扶着鹿狸进去,他年轻的悲伤的脸被关在了门后,从我的世界隔绝。
    假期余额不足的“嘟嘟嘟”声在耳边一遍遍回响,每天除了开门取外卖的半分钟,我几乎是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有时候失眠辗转反侧,就熄了灯站在窗前看看冷清的小区,会看到他在楼下一根接一根抽烟,烟头明灭的光让我更加心烦。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我筹备着秋季学期的学生会招新,勉勉强强用我并不熟悉的软件做着杀千刀的海报,并不能真心的欢迎大一的小鲜肉。
    因为她们扎着青春洋溢的马尾辫踏入学校的那天起,我就真的变成老学姐了。青春痘还没消下去的小学弟一脸腼腆拦路问我教学楼怎么走的时候,一瞬间升腾起老前辈的沧桑感。
    在陈默的催促下,百感交集做海报,鹿狸的电话插进来,“小堇,你干嘛呢?”我苦大仇深盯着屏幕上大大的一排“学生会欢迎你”的标题,咬牙切齿回应她,“造人。”
    “小堇你竟然趁着我不在带人回家乱搞!”那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我以为她要么刚刚目睹了一场血淋淋的车祸,要么就是亲力亲为制造了一场。
    我果断切断了电话。
    同一时刻,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按响了门铃。
    门口的陌生女孩一袭水绿色的连衣裙,长腿细腰,巴掌大的小脸像一朵出水芙蓉,她和长涟一样美,又或者他们学校的女孩子都有着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
    有一块冰软软的化开,我放下原有的一些防备,请她进来。
    “长涟,失踪了。”
    慌乱急促的声音,拖着哭腔的尾音,在我充满友好的开冰箱拿了一听果汁给她的时候,她就用平地一声雷回报我。如果鹿狸在这里,一定已经尖叫着冲到警察局报失踪了,我无比庆幸只有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我深呼吸一下,估计如果她回来后真的看到我带人回来乱搞,会更好。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无比自然地伸手捞起玄关挂着的一件小披肩,踢掉拖鞋踩进一双亮闪闪的高跟鞋。
    在这个迅捷的过程中我已经想好了台词,然后打开门,“狸狸,我表妹过来玩,刚好我有空陪她去挑件衣服。晚饭你自己解决,记得关好天然气。”
    我踩着两根亮得晃眼的锥子,挽起身后的绿芙蓉姑娘,像楼下跑去。这种时候,我只想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一了百了。
    我带她去了LONE,这是唯一一个让我能在这种时候冷静下来的地方。
    我手里的手机一遍遍拨着长涟的号码,冰冷的关机提示砰砰砸在我心上。贝少不在,栗色短发的调酒师递给我一杯GIN,我盯着小芙蓉手里的苏打水,突然觉得她是不会撒谎的女孩子,我想听她说清楚,“你慢慢说。”
    “宿舍里其他两个人不常回来住,一般只有我和长涟两个人。我本来以为她在你这里,等我发现她手机一直关机,也没有回家,就找来了这里。老师那边我帮她请了假,但是我好怕,离我上次见到她快一周了……”她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那我就是被戳了一个洞的纸老虎,冷风夹着冰雹呼啦啦卷进来。
    我打开手机里所有的聊天工具寻找我们最后一次联络的信息,一无所获。鹿狸出院后的这两周,我一直是一个独立封闭体系,在房间里吃吃喝喝睡睡,就差在额头上贴上我不存在四个字。
    我的CPU高速运转起来,那个妆容精致包裹在Dior中的女人或许是我唯一的在她生活中偶遇的不同寻常,但我甚至记不清那个女人的脸,其他的一无所知。信号灯闪了闪,灭了。
    把自己淹没在悲伤的狗血故事女主的角色扮演里,我闭上眼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日子里,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我以为她们生活在童话故事里,有着我向往和羡慕的平静,她们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你还知道什么?”如果她也不知道,或许我们应该去报失踪。
    “长涟今年三月初去‘炯知’做过一阵的侍应生,她说要挣够换新画具的钱,挣到之后就立马辞了职。之后总有一个男人来找他,很帅很有钱的样子,当时班里有女生因为这个挤兑她,有人知道她在‘炯知’…说她…”她迅速转移了话题。
    用膝盖我也能想出她略过了什么,听别人将自己最亲密的好姐妹身上发生了什么,感觉真他妈的糟透了,“后来,她有时在学校觉得不开心,就经常去你那儿住,我担心找不到她,就留了你的地址。”
    “来我这儿住?”一个可怕的想法像小乌贼一样喷我一脸墨,长涟今年似乎格外忙碌,几乎没有在我这里留宿过。
    那她不在宿舍又不在我和鹿狸身边的这么多晚上,都在哪里?
    如果说鹿狸作为一个单细胞动物毫无察觉实属正常,那我就是漠不关心。自从黎生走后,我维持着一切正常的假象,所有和回忆相关的人和事我都疏远了。
    十六岁生日许愿的时候,长涟问我想要什么,我满心憧憬,“要一张和你一样的狐狸精的小脸,然后嫁一个九尾银狐,等哪一天我不喜欢了,就剥了皮拿去换银子。”
    对那时候的落堇来说,这辈子,男人可以有很多个,好姐妹只有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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