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啸狠皱眉头，濮阳正卿说的道理他早几月便想到了，也曾懊悔当日的义愤填膺，可木已成舟又能怎么办呢。他只想着尽量找来商人凑足军供，可听濮阳正卿之言，这凑足军供怎变成罪大恶极了？
    “世上之事若想办成，第一不能少的就是钱。将军招不来钱理所应当，找到了钱，皇上便不得不在意了！”
    “依先生之言，你送这军供给我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将军进退两难，不接，则全军将士受累，一旦哗变，这玄武营将是何种结果，将军不会猜不到吧；接了，皇上暂时不能将你怎样，至于日后……”他瞄向玄武金印，“由不由皇上说了算，得看将军的心思了！”
    “沈某从未想过做叛臣！”
    “是叛臣还是救民于水火的英雄，将军，您得看天下大势！”
    “濮阳先生是赵王的幕僚，”他抬手指天，“你不怕看走了眼，看错了紫薇星？”
    “在下无辨气之能，却有识人之明。若果然天命不归，在下也没什么好惋惜的，我毕竟辅佐过一位英雄，不是吗？”
    沈啸心思百转千折。皇帝好大喜功，前几年对高丽两次用兵，两次均败，国库早已空虚。本该休养生息，可惜皇帝又要修建陵寝。这几年，旱涝蝗灾，无年不至，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如今的王朝就像风雨中锈蚀的大厦，不知何日就要倒塌。可真的因此就要去背叛他，去选择那所谓的明主？沈啸拿不定主意。
    “天下毕竟还没有大乱，能过一日就过一日吧。”方甫收起信笺，“让庆德轩准备军供吧。”
    沈啸不由佩服方甫，这人就是这样，心太宽。心宽好啊，沈啸长叹一声，没有这么多烦心事。
    “将军会反吗？”周霆洌摘下一根草，叼在口中，“我觉得不会。”
    “当然不会，不仅他不会，赵王也不会。”濮阳正卿眯起了眼，“这世道还没有将他们逼到不得不反的地步。”他又冷笑一声，“不过那一日也不远了。”
    “大哥为何如此自信？你有计划了？”
    “你二哥会告诉皇帝玄武营的军供乃赵王暗中支持。”
    周霆洌明白了，他躺在地上，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天上真干净啊，可天上真的干净吗？他扭过头，偷偷看了眼濮阳正卿。他想起濮冠群的话，他的大哥二哥早非从前的大哥二哥了。他该不齿他们的举动吗？他不能，却不是不该。
    各地每日传来的暗书让严奕怒不可遏：“如此行径也敢自称名门正派！”
    郑吉捡起暗书，整理妥当：“在师父看来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在他们看来却是天大的面子。华山论剑之时，紫霄城只能稍稍遏制他们，如今各自回去，自然是谁都管不着谁了。我听说紫霄城的几个弟子这些天一直穿梭于各派之间，做着说客，也许过一段时日就好了。”
    真的能过一段时日就好了吗？文越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大侠的名号好搏，但要让这名号实至名归却是难上加难。文越对这些斗殴的江湖子弟说着穷苦百姓的故事：“与其在此枉费力气，何不用我们手中的剑保护这些百姓，让他们免遭官府欺压。”
    文越的话只引来一阵嘲笑：“文大侠的这番话倒像是朝廷走狗说的，与其对我们白费口水，还不如跑到官府去搏个一官半职。对了，夜问正是好去处，可惜元胤真人打伤了郑吉，只怕他们不肯收你！”
    “文某不为名利，只为天下苍生。你们怎如此冥顽不灵！”
    话不投机半句多，文越说不通这些人，他只能举起手中的剑救下被殃及的平民百姓。
    “江湖已经乱了，大哥无需再等。”郑吉在传书中如此说。
    的确不需再等了。濮阳正卿放飞了一只鸽子，这只鸽子直飞闇玉坛总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