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  第七集 书生情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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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锦园吹起了一阵寒风,卷起一丝动荡的波纹,消失得无声无息。
    阿墨紧张得看着他的主人,言言猛然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书生道士起早了一刻,脸上一阵青红一阵苍白,坐在床边咳嗽。李末见状,先过去扶他一把。
    待言言醒来,未见有什么症状,动作利索得很,一下从软榻上跳下来,跑到书生道士的床边。
    “你怎么回事?”开口就这般问。
    书生道士神色有点复杂,避开了这个问题。
    言言的脸色更是不好,只有李末敢问一句怎么了,他师姐就开始拍床板了。
    被褥厚床板软,用了力气也闷了声。“打草惊蛇了。”
    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听,方才阿金的神识告诉自己,不要轻易破入梦中,想来那梦是梦魇好生看管着的。梦魇的梦没到尽头,书生道士给自己先反抗起来了,也没抓住什么把柄,更不知道如何办了。
    “算了,”言言自我安慰了一番,“且来与我说说你发现的。小末子,你先出去收一下东西。”
    那些东西指的是白日里弄的阵仗,李末出去之后,书生道士喝了一口茶水,才细细回想。
    “此梦虽是与以前相同,却看到的多了许多。我掐了一道觉醒符,细细看了科举的榜单,发觉我那名讳,并非赵德生,而叫茹梦秋。”
    茹梦秋!那岂不是以前茹家老宅的人了?
    “再者是公主……”说到了这些,书生道士脸红了红,“公主……”
    “公主她怎么了?”不同书生道士的温吞,言言直白追了下来。
    书生道士小心翼翼看了言言一眼,“姑娘没发现公主有何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她倒是没细细看太多,就是满身都是金玉,浓妆艳抹,有何异样?
    “难道也是梦魇?”
    “……”书生道士的眼神更是复杂了,“相由心生,那毕竟是我的梦,梦魇左右再多,牢实有一些东西,是我的,有一些东西,又是他的才对。”
    言言觉得这话有道理,比如说书生道士的衣着打扮,有几次是如今大明朝的服饰,又有的时候不是。皇宫里的那些人,明显是色目人装扮,不过街上的卫兵不是。明显是两个梦境重叠了。
    “看来那梦魇也不是很厉害那种。”言言不由得说了一句。
    书生道士点点头,顺着说下去,“我梦里的公主,便是姑娘您了。”
    言言的脸色变了变,顺势在房中转了三圈找了个镜子好好瞧了瞧,左右没看出自己和那公主有多少相似。
    “乖乖,明日我要找赵夫人借一套水粉,打扮起来瞧瞧才是。”阿墨插嘴。
    后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照着书生道士说,之前有梦过,就是洞房花烛和锦衣还乡了。
    难怪不让看下去了,中间有一段春梦,这小道士这般害羞,显然是不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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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没得安生,早晨便休息一番,下午时分言言和李末才爬起来,几人商量了一下,去抓老槐树聊天。
    前一天是一个人,今日来了一群,老槐树别说多高兴了。
    “老树精,我问你,你可知道茹家?”
    老槐树嗖一声变成了一个小老头,也跟他们一起坐在大石头上,神气地哼了一下,“老头儿我别的不好,就是知道的多,我还晓得,你小子小时候经常发高烧,厨房的阿庆姐喜欢吃桂花糕……”
    看来是问对了人了,言言打断那老槐树,“跟我说说茹梦秋。”
    老槐树先是想了一会儿,然后哦了一声,就八卦起来了。
    “那是老茹家的孩子,排行老九,挺出息的一个人,就是可惜咯!”
    老槐树引了兴致,顺便讨了一壶酒,才开始讲故事。“那是至正年间的事了,也不记得是哪一年,九公子考取了功名,殿试的时候据说还是三甲。老头儿我也是听老鼠说的,老鼠说在房梁上听主人说的,那会儿茹家可热闹了。”
    老槐树吧唧吧唧嘴,又说,“不过都至正年了,很快就出了问题。据说九公子是给皇帝赐了一名公主,最后没成亲就国破了,到了洪武年间,据说是陛下清理无用之人,那会子九公子只有前朝功名在身并未封官,最后回来的时候,老头儿我见了一回,才二十七八,竟然像个快死的老人一般,精气神全无。再后来,听说死咯!”
    老槐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讲的七七八八,大致到处了,这些年做的梦,便都是茹梦秋的梦了。
    “竟不知茹秋梦葬在何处,何处寻回。”
    老槐树倒是晓得,“早有鬼差来勾魂,九公子死之时,有一口恶气不散,留了一魄在人间。你要见他?”
    众人大惊,李末赶紧来问,“可在何处?”
    老槐树哈哈笑了笑,“这事你还真要求老头儿我。”说完又套了一碟软梨膏。
    “我和九公子是邻居,他在我的树根底下修行,这百来年,茹家风水好,快有小成了。”
    这话引得众人大喜,李末和言言左右一下抓住了老头,连带吃喝都推到一边儿去,赶忙说,“且带我们去。”
    老槐树就好了一口,酒点远了就伤心。拉长了老脸,“你们要见鬼,也是三更啊。如今大白日头了,鬼才不见你!”
    说来是了。李末有点小心眼,在老槐树的脚上绑了一个引魂铃,才放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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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来风凉。循着快到中秋,赵夫人送来了月饼等点心,就不再作陪。这头老槐树早已出来吧唧嘴巴,连带还有一只颇有灵性尚未会说话的大老鼠。
    等月亮出来时,妖物是很享受的。对于阳光来说,吐纳月光才是最好的修炼之术。
    言言抬头看了一眼月色,诡异得掺人。
    三更时分,四周完全安静下来。昨夜是在南锦园做梦,倒是没注意其他地方的光景。如今细细看来,老槐树这边的夜景颇为好看。
    那老树精也喝足了,蒙蒙醉意从怀里掏出一盒子骨灰一般的东西,放置在地面上,又敲了敲上头,一个人形的鬼魅便幻化出来了。
    细细一看,可不就是那梦里的小厮?还真是茹梦秋。
    此时的茹家九公子没有梦里那般模样,反倒是一副正儿八经的书生气息,带有不高不低的修为,还好不是厉鬼。
    “老先生。”茹梦秋先是给老槐树作揖,见了还有其他人,都一一问好。
    言言看他的行为和举动后,说,“茹公子可记得他?”指了书生道士。
    茹梦秋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仔细瞧了瞧书生道士,又摇摇头,“道长气息倒是很熟悉,不过我鲜少与阳间交往。”
    “呵,若不是昨日所见,我还真信了你了!”言言拍案而起。
    茹梦秋表示不解,便说,“姑娘何意?我虽是鬼,却未曾害过人。生前积善,有旧结,才得以在此修行。若是有误会,老先生是看着我的,小生,未做过什么。”
    茹梦秋斯斯文文的,看起来也不想作恶。这番言言就不明了,此时一直沉默的书生道士插了话进来。
    “公子可有三魂六魄已经转世投胎?”人固有三魂七魄,若是他茹梦秋有一魄在此,那应该其余的都投胎了去的。
    茹梦秋先是回答了是,又转而说不是。
    “不全然,那鬼差大哥勾我走之时,留我一魄在此执念修炼,倒是有一魂飞过出来,不知寻回去了否。”
    言言无语,那你的魂魄还真不全啊!
    “你可知你今魂魄在何处?”
    茹梦秋点了点头,随后掀起一阵冷风,带着强大的鬼力散向四方。一时之间言言觉得,这茹梦秋不是一般的鬼,如此强大的鬼力,换成李老道来都不能左右。心中有过一阵惊慌,生怕他作恶。好在没过多久,茹梦秋就收回了力量。
    “大体,是在湖州了。”他说。
    神色里有万分无奈和悔恨之意,转而又言,“我大概知道你们的来意了。”
    言言眼光一沉,便瞧着茹梦秋伸手在空中圈圈点点,也不晓得是做什么。那一阵阴风过来,他似乎要伸手抓住什么,未料没中。
    半晌,茹梦秋依旧叹气。
    “是我先前的孽障,害了各位了。”
    话语见,周围已经围过来七八个孩童。细细一看,可不就是那些未能成功投胎到这个家主的那些魂魄?
    书生道士见了那些孩子,说,“这些都是吃了孟婆汤领了投胎牌而来的,至生死薄上阳寿未尽,前是见不得光,后是不得投胎,都耽误在这里了。”
    那些孩子跟人间的孩子差不多,对什么都新鲜。见了大鬼,就靠了过来。茹梦秋也是心极好的,摸着那一个孩子的头,说道,“我今是鬼修,又是害了他们的人,日后就由我来庇护他们吧。日后机缘到了,我亲自去地府里给个说法。”
    这些不是问题,只是这目前茹家老宅里盘旋的梦魇怎么办?
    茹梦秋倒是笑了,“那也无妨,毕竟是我一魂,百年未修炼,也并未吃人精气,早已耗损差不多。如今你我抓不住他,便是太单薄了只有一股执念而已。说来可笑,那也是我曾经为人之时最大的梦。百年以后,竟然全无感觉了。”
    那是修行到了一定境界才有的觉悟,曾经听过正道上的修仙者是这样的。
    “以后我多出来牵制便是,再过数年,他始终要消散的。”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不是自己的魂一般。
    老槐树听了许久闲事,已经在大石头上睡着了,晒着月光。
    书生道士往茹梦秋拜了一拜,“此前梦中,有所伤扰,还望见谅。”
    茹梦秋倒是无妨,笑的仙风道骨。若不是鬼,还真有了仙人一般的境界。“是我唐突了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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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的醒来,发现三人两妖都在树根下的大石头睡着了。也不晓得昨夜那是梦,还是真实。
    槐树没什么动静,也没看出了精怪在其中,只见树下有一个树洞,边上有一行蚂蚁。
    忽然想起了南柯一梦,或许这就是真的梦境。不过梦境不是别人的,只是一个百年前的落魄书生,名茹梦秋。
    赵家四处的旧符纸已经散落。遥想起那一日衣衫飘然的茹梦秋,身上的浮光不似幽鬼,却跟个仙人一般。
    言言没有见过神仙,仙风道骨那词倒是从九华山的老道士、和阿金身上看到过。若不是后面那十来年的豢养,言言还真以为阿金是个神仙了。
    不自觉手摸上那金蛇镯子,也不知道阿金到底如何了,忽然身边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亲人,以前觉得吵,如今倒是觉得无所依靠。
    书生道士也醒得早,他收拾了一番,也站在了日光底下,忽然觉得有点仙骨。
    赵家的下人此时过来请早膳,据说是夜里同事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书生走进茹家老宅的大门,是百年前的光景,在西苑的老槐树下睡了一觉,醒来已是百年后,那书生坐化消散了。
    赵夫人早早装扮好了迎过来,拉起言言的手便是问,“可是都解决了?”
    言言点头,不由得看来一眼书生道士,“大抵是了,日后可安然。”
    赵夫人心头的大石头是落了下来,随即转而看向自己的儿子,“如此一来,我们母子也终得团聚了。”
    那落泪和不舍的是别人家的事,言言和李末二人带着狼妖蜘蛛退了出去。永州府是大,事情看似难与不难,竟然做起来,比简简单单抓妖杀戮还难过。
    “师姐……”李末的小眼神里有一丝情愫。“那书生道士……”
    “别人家的事情。”言言打断了他想说的,“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这头的事情算是没我们的事了,回去要找老头,我有事情要办。”
    才出来半个月,李末是没玩了够。不过师姐的话他听,回了房间把衣服一卷,这时候赵府的下人都在花厅和赵夫人屋里,没人注意这头。给老槐树下放了一坛酒,翻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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