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  第三集 双鱼佩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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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西算是睡了一个好觉。自从来到双鱼山,还没有睡上这样一个美美的觉。
    师门派他过来,前后蹲了三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大的问题。没有妖精害人,也没有迷魂阵,什么都没有,真不晓得究竟是什么大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后,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蜘蛛精,藏得很隐秘,也是好好修炼的孩子。要不是只美丽的母蜘蛛,赵西是不会找事的。
    大体上就是这样,在镇上安睡了一天,到了傍晚,客栈里的小伙伴才纷纷起来。
    首先看到了一个房梁上的小精,大抵就是随着屋子的年龄幻生的,未成人型也没有害,很多房子都有的那种,对天师十分好奇,一直在房梁上看他。其次是树下的一个女鬼,甚是无害,就是不超度怕是几十年后就灰飞烟灭了。
    此时李末就是跟这个女鬼说话,说了一会儿就看见女鬼摇摇头,应该是不愿意往生了去,这尘世间有值得她眷恋的东西。
    终于看到了言言和趴在狼身上的蜘蛛,此刻阿金发挥了老爹技能,一直给言言夹菜,她那碗里的肉都有小山高了。
    “哎哟,老大,言言要吃撑了的,别急,我来。”
    阿金看到油头滑脑的赵西,没表情。
    吃了饭后,一群人坐在镇外的五里亭上吃西瓜,也不晓得大秋天的哪里找出来一个西瓜,味道还不错,言言吐籽跟个弹弓一样快。
    “你瞧着前面的双鱼山,远看像什么啊?”
    赵西舔了舔嘴唇,“怎么看都不像鱼,这还双鱼呢,名字取错了吧?”
    委实这般,一直蹲在地上咬西瓜的阿墨就开口了。“下午我出去转了一圈,倒是收货不少。”
    哟?赵西感兴趣了。妖精打听的消息一直和人不同,不仅能打听到人知道的,还能打听到许多人不知道的。
    “就咱们客栈那个女鬼,她倒是有点故事。”李末说话的时候阿墨点了点头。
    言言一直怀疑这阿墨到底是她的妖还是李末的妖,只要李末出现,阿墨就不会安分蹲在自己身边。
    瞪眼之际,阿金掏出了一张帕巾,给她擦了擦嘴角,没把赵西的眼睛闪瞎。
    “说说。”半晌,阿金才开口。
    “那姑娘叫霍七娘,距今已死了千年。”
    一听说是千年女鬼,大家都精神起来了。尤其是赵西,他今日就瞧见了那女鬼,全然没有千年女鬼的犀利,倒是觉得她魂魄单薄,就是快到了期限要散掉一样。
    李末继续往下说,“一千多年前,霍七娘还算是个高门士族之女,锦衣玉食,亲友皆好,也配了一户好人家。按说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不过一千多年前是什么时候,你们可知道?”
    赵西掰手指算了算,没算出来,言言倒是接话了过去,“南北朝。”
    “对,就是南北朝。”李末说道,“那姑娘倒是南朝贵族,不过夫家却是个北朝将门。这么算起来,姑娘的婚事应该是一种和亲形式。霍七娘算是孝道的,接受了这门亲事,那北朝的将门就送来定亲的东西,共十三大箱,算得上是阔气了。再后来下聘礼的时候,北朝送了一块灵透的羊脂玉双鱼佩。”
    “霍家是名门,倒是也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玉佩,一度成为南北朝佳话。一切都是发生在她出嫁的路上。据说过龟背山的时候,忽然不知何处杀出了一群土匪,把送亲的队伍冲散,霍七娘被丫鬟掉包先跑了,那送亲队伍被杀了一半。
    出了龟背山,霍七娘被当时的鲁家村一户富农收留,对她也是颇为好的。霍七娘经常想,要是父亲不派人过来,她就跟鲁三郎过日子算了。鲁三郎也是个很朴实的庄稼汉,村里的人都说他命好,才有天仙下凡来报恩。
    好景不长,霍七娘不小心知道那群土匪就是鲁家村的村民,鲁三郎也是其中之一。霍七娘是动了情了,却还理智,就一下跑进了山,把霍家的双玉佩藏了起来。后来,霍家来了人,屠了村,霍七娘就去了北魏。不过,双玉佩依旧留在山里。
    许多年以后,霍七娘算是幸福美满而终,去地府报到的时候,不小心看了三生石,才知道那鲁家村本受多年灾害走投无路才做的土匪,鲁三郎早就晓得她是当日那行人的新娘,就是一见钟情才舍不得下手。那日霍家来屠村,鲁三郎追了好几里只为见霍七娘一面却惨死路中。霍七娘觉得自己欠了鲁家村一个大人情,就回来守着村的旧址,回忆鲁三郎对她好的那些日子,一去千年。”
    李末的故事讲完了,可把赵西说得声泪俱下。言言先是鄙夷了好一会儿,丢掉了手里的西瓜皮,“这么说,主要就是那双玉佩。”
    她俏皮地看着阿金,众人都纷纷投望,差不多被他在夕阳下的光辉美痴了。
    牢是言言看这幅模样多年,已成习惯,第一个回了魂,继续追问,“那双玉佩是什么东西啊?”
    阿金摸了摸言言的脑袋,“只是有这么一个感觉,还不晓得究竟是什么。”
    言言哼唧哼唧地说,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蜘蛛抿嘴笑了笑,又在那温和的晚霞里看阿金轻柔地给言言擦掉手中的西瓜汁,一下一下,明媚动人。
    “阿墨,阿金大人和言言姑娘是什么关系啊?”蜘蛛小心翼翼地趴在阿墨耳朵边上问。
    阿墨吐了吐嘴里的狗尾巴草,眼睛一转,也贼兮兮的,“瞧着好了,主人是大人的亲女儿,嫡亲嫡亲那种。”
    妖精本性单纯,倒是没有多想。
    “言言姑娘是人,虽然气息不太一样……这么说阿金大人的夫人也是个人?”
    她这句话说得稍微大声了点,没把李末嘴里的西瓜籽都吓得吞了下去。
    “咳咳……”换上了阿金冰冷的目光,李末往阿墨那头扎堆,“那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回去和霍七娘聊天。”阿金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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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夜里有点凉了。一行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夜色朦胧,风也开始冰凉起来。
    霍七娘始终心是善的,给客栈里的小精小怪喂了东西,拿起了扫把在院中扫地。
    常人看来,也不过是风卷起了落叶,堆积在了角落。但在他们眼里,霍七娘是不可多年的千年好鬼了。
    看见李末一行回来,霍七娘那汉装襦裙虽格格不入,但金玉镶嵌华丽得不像话。
    “李公子。”远远作了一个礼。
    李末还小,又是生养在李老道手里,繁文缛节的礼数知道不多,只是还了一个抱拳礼。
    “霍小姐。”还是阿金的礼数比较周全,作揖还礼。
    霍七娘飘啊飘,到了跟前还是那般清雅的微笑,举足大方得体,气质浑然天成,大家风范。赵西不由得在想,此女鬼不一般,做鬼都能有如此气质,做人的时候那是更加了不得了。如果能收来养,岂不是最好?
    想入非非之时,阿金和霍七娘已经聊上了。
    “姑娘为何在此处逗留?”
    多年老鬼,又不作恶,身上无煞气,不怕人与妖。霍七娘表现从容,目光之中还能看见丝丝温和。
    她飘到一棵树下,就是院中最老的一棵老槐树了。树的根部有个小洞,还能看得见蚂蚁出入。老槐树长得挺高,举目望去如参天。
    “当年三郎的院中,也有这样一棵老槐,夏天的时候,三郎还会打了花给我煮粥消暑。”霍七娘那头满是回忆。
    “鲁家郎君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霍七娘点了点头,脸上那淡然的微笑也变成了喜悦,由心而发那种。
    “正是呢,我受伤之时,三郎进山打野味与我;看到我那价值连城宝物之时,三郎也未曾起过贪念。”霍七娘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而叹了一口气,“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早些喊三郎走,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为何你不去奈何桥上等?”奈何桥上等人,生生世世他都会路过。
    霍七娘倒是落泪了,无声无息,没到地面就随风而走。
    “我倒是想,但我故那年,三郎早已投胎转世。我是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他的转世来到奈何桥上,却早已忘却前尘往事,对我也是一句陌生的‘姑娘请让让’。呜呜……”
    阿金借了言言一张黄符,到手心一烧,变成了一方丝帕,递给了霍七娘。
    赵西一瞧,这还了得!妖精能动黄符,还能跟鬼正常易物了,他们天师以后要如何过日子咯!
    霍七娘接过丝帕,拭了几下泪,阿金的声音又响起来。“所以你到这里来等,又有何用?你等一千年,一万年,等到自己灰飞烟灭,也等不来那一年的鲁三郎。不如解开这个结,到奈何桥上等他一等,双双投胎转世,还能有个再续前缘的机会。”
    “有机会吗?”霍七娘眼中有一丝期望。
    “有,我曾用一千年,修炼到了最高点,无欲无求;又用了一千年,去还前尘旧情,陪她走十生十世。”阿金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软了下来,如同一弦古琴之音,绕梁不绝。
    “咦?”言言倒是奇怪地插了一句,“谁啊?”
    一千年,一千年,阿金是多老的妖怪啊?老头说阿金是个快得道成仙的老妖精,没想到这么老。不过这么一个妖精,还在这里混什么啊!
    阿金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言言的头发,哄了一句乖。
    霍七娘的手指绞了好一会儿帕巾,终是吐了一口气。“那就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什么?众人倾身向前。
    “我本有一随嫁之物,说来也是个前朝圣物-双鱼玉佩。说是玉,我到了手中看的时候觉得不像。羊脂白玉家中不少,那双鱼玉佩倒是通体晶莹白透,在日光之下还有五彩光环,十分好看。玉佩中间有一个很薄的镜片一样的小圈,我瞧了过去,能到另外一个我。起初我以为是个小镜子,就经常照。后来我发现,也不是镜子。那头的我动作虽相似,又是全然不同的。北朝那头说是圣物,我弄丢了,相公替我隐瞒了一辈子,临终了告诉我此物留在世上是个祸根。
    千年来我是要寻回,只是我也拿不起来,带不走。就干脆等一等,或许还能看到三郎。”
    另一个自己!
    就是这个事情,阿墨知道,那天夜里他就是跟一个带有不一样色彩的黑蜘蛛打了一架。那姑娘虽然跟如今背上的蜘蛛一般,气息也一般,不过举动有点不太想。要不是说言言和蜘蛛也待了一个晚上,还真以为是同一个人。
    双鱼山,原来叫什么?
    “放在何处呢?”阿墨是最着急的。
    霍七娘指了指不远处的双鱼山,道,“就在那龟背山。”
    龟背山!原来那座山叫龟背山!
    “姑娘可愿意带我们去寻那双玉佩?”阿金不急不缓地问,快吧周边一群人急死了,“作为交换,我愿意陪你到三生石前,寻那鲁三郎千年后的模样,让你在奈何桥上等的时候,也有个期待。”
    霍七娘娇羞地点了点头,寻来一抹灵火,交到阿金手中。
    “这是我最后一魄了。千年来我魂魄即将散尽,若不是天地滋养,我执念深厚也等不到今天。尔今你随着我的魄走,我落地之时,便是了。”这句话里有一丝不甘,她却也是看透了凡尘的,“我别无他求,只求公子日后见到三郎,和他说上一说,我曾经等过他一千年。”
    话落霍七娘就飞入灵火,朝着龟背山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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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跑的跑,御剑的御剑,蜘蛛趴在阿墨背上迎风而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阿金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蟒蛇飞在云雾之间,言言就趴在他的背上抓着他的逆鳞。
    龟背山以前叫做龟背山,因为中间是个高高的墩儿,两边有头有尾,看起来就是个乌龟一般。后来路人说,龟背山其实也不是龟背山,原来是龟背,其实里面就是两座大山,一模一样的,也不晓得怎么传,就变成了双鱼山。
    一行人随着灵火走了一段时间,尚未发现有什么问题,忽然灵火转了一个弯,到了某一处就向北在半山腰期间下山了。走上一段时间,见到一条沟,又瞧见了上山的路。
    赵西咦了一句,还真发现和下山的路是一个模样,就连山间的石头和树木都长得一模一样。
    夜风开始吹来,阿金拉着言言的手,往后一扯,抱在怀里。
    阿墨也露出了獠牙,只见一阵黑风,没过一会儿,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急急忙忙下山来。
    先是赵西诧异,脱口而出,“刘之良?”
    对方瞧见赵西也挺诧异的,不过也只是一会儿,就急忙说,“赶紧离开此地。”
    说着刘之良就过来推赵西,可是手一碰到赵西,便消失了。
    其他人也是一惊,李末倒想起了什么。
    “刘之良?那不是早就死了吗?给师姐你还送了半封被烧焦的黄符信。”
    言言也是一惊,她之前去太平镇就是收到的一个茅山叫刘之良的道士的信来着。
    霍七娘不知何时幻回了人形,见怪不怪地说,“走吧,不过是个幻影。”
    说罢她又幻回了灵火在前面带路。
    再走几步,又开始有人袭来。这味道阿墨熟悉,飞身起来就和黑影打了起来。
    四周不断飞来黑丝,一串一串,跟蛛丝一模一样。想起来之前阿墨也说,他跟一个蜘蛛打了大半天,必然就是这厮了。
    言言正要捏起火符,李末倒是功底身后,提着剑往前面砍去两道剑风,硬生生把那蜘蛛逼在了石头上。
    蜘蛛被剑风一拍,闷哼一句就被阿墨的爪子给踩住。
    定睛一看,那石头上的姑娘,可真真跟蜘蛛长得一个样。
    蜘蛛也惊了,急忙问,“你是谁?”
    对方不说,卷起一阵黑风就消失了。
    再走也能遇到一些小妖小怪和迷路的柴夫。不过最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灵火也停留在了某处。
    言言正要说什么,阿金已经快步上去,不知何处掏出一盏古灯,把正要落地的灵火给接住了。
    “啊,可是养起来了?”言言快步追上去,抱着阿金的手臂问。
    阿金看见赵西过来,把古灯一捏,变小了放入袖中。“恩,放心吧。”
    然后对着后来的人,“必然是此处了,赵西你挖。”
    赵西瞪大了眼睛,他的内心是拒绝的。但是他没有胆子,老妖精的气魄太强大了,震得他回不了神,一边唱着小黄花一边用李末友情提供的小铲刨土起来。
    已然是千年的封土,挖起来没那么松软,却也总算刨出一个半大不小的坑来,一尺多就见了一块锦帕。
    那锦帕纵然千年,依旧有一抹金光。仔细一看,原来是上面用金丝绣着的图案,十分精美。
    赵西取出帕巾,用手拨开了泥土,方能看清楚上面刺绣的是仙枝金花。忽然脑中冒出一句话:此物只应天上有。
    不过,这些很快就被接下来的东西给替代。赵西手一拨开锦帕,一道五彩霞光忽然从内发出,差点没把整个上头照亮,冲上云层。
    阿金随手打了一个结界,光被无声压了下来,只剩一层薄晕环绕在身边,仔细一看,那帕巾之中果真是一个双鱼佩。
    没等众人看清,阿金又快速从双鱼佩中穿过一条绳子,那玉佩就像活了的一样,先挣扎了一会儿,再慢慢收敛掉了光芒,只剩下一个羊脂白的玉佩,浮了一道浅浅的五彩霞光。
    他在绳子上打了个结,就将玉佩挂在了言言的腰间。
    “这是什么啊?”言言抬着手看他挂件,心中还是挺喜欢这个东西的。
    “上古之时的五彩琉璃镜,早在蛮荒时代就破碎了。曾是上古上神之物,多少有点灵力。在上古神界算不得什么,在如今之际也倒是个宝贝。且看他都已成了精,今后大可使用了。”阿金说。
    言言十分高兴,连忙拿起双鱼佩细细看。这一瞧着,才发现那鱼栩栩如生,内有五彩霞光流动。双鱼的中间抱着一个小镜片一样的东西,就像霍七娘说的,看过去还能看到一个“自己”。
    “呀,这要如何使用,会不会变一个我出来跟我打架啊?”
    “不会,”阿金抓起言言一只手,引导她推入灵力,“此物命结被我套中,只能听命于你。这般,便能招出帮手替你打架。”
    言言的掌心一推,前面豁然出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姑娘。正要让她动,那姑娘便消失了。
    阿金又说,“你的灵力还不够深厚,对这东西使唤也不够熟悉,日后加以锻炼必然能为你所用。”
    这话说得言言的脸黑了一半,简单来说就是这玩意儿现在就是个摆件,什么用都没有!
    趁着阿金不注意的时候李末倒是凑过来了,“要不给我试试,你这点小功力,做个四钱天师还是凑合着的,我肯定比你用的好。”
    言言打了一巴掌李末,没个好气,“把我阿金老爹给你,你爱怎么用怎么用!”
    天慢慢亮了起来。阿墨走在前面,带着大家伙一下子就下了山。没有双玉佩的庇护,龟背山恢复了往日的局面,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会出现在了路上。就是客栈里的小精小怪,依旧顽皮可爱。
    阿金说他要给霍七娘完成愿望,带着古灯去了冥界。众人吃过早饭,惺惺回房中休息。言言关上房门,猛然在脑中闪出一句话,“……用了一千年,去还前尘旧情,陪她走十生十世……”
    轰然钻入心中,气血倒流不畅,十分生疼,仿佛扯住魂魄,剥离了本体一般。
    阿墨忽然站起来,围在床边摇着尾巴打转,十分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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