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都。
    “娘娘，您慢些啊!!”下人惊恐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没有回头，拉着缰绳，底下的踏雪受了惊般飞速狂奔，我却舒服地眼睛轻眯，内力外放，闭上眼睛。
    像驰骋在一望无际的草原，蓝天白云，自由自在，肆意逍遥，无拘无束。
    忽然内力被反弹回来，我黛眉轻蹙，却意兴阑珊地不动了，任由它继续向前冲。
    电光火石之间突然觉得腰间一重，便被带离马上，搂入怀里，男子结实的胸膛透着令人着迷的安心，黑衣猎猎，神色担忧而焦急。
    “松手。”我推开他，看着电光火石之间那匹踏雪撞到了宫墙，挣扎着哀鸣一声，马蹄高高扬起又落下，焦躁而发狂地来回踱步，眼神警戒。我蹙着眉上前摸了摸它的头，身后陆萧冷着脸，“娘娘不曾同属下说过要这般骑马。”
    我把落到耳边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转头看他，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想来是动了真怒。
    我松开缰绳，走到他身前，抬头看他，淡声，“陆大人可知道侵犯嫔妃是什么下场？”
    陆萧镇静而不卑不亢，“臣不得已为之，望娘娘海涵。”
    我看一眼他，静静，“我要出宫。”
    “不行。”他的回答肯定而简短，我扬起下巴，“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你以为这几日撤走我身边的人我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要出宫。”
    陆萧蓦地抬头看我，眉拧得很紧，好像在思索什么，我看着他不算出众的面容，坚毅而温暖，身子挺的很直，修长挺拔，黑衣像掩藏了所有情绪，无声的寂冷。
    他沉默了很久。
    良久抿着薄唇，望着我，“娘娘吩咐，臣不敢不从，但臣有一点请求，请娘娘珍重自身。”
    我微点一点头，陆萧利落地翻身上了马，犹豫一下，迟疑着微微弯身握住我修长莹白的指尖，蔻丹娇艳而华美，闪着鎏金的光彩。
    嗅到点点迷离的馥郁香气，他的吐息微顿，垂下眼帘，将我拉上马，落到身前，“娘娘，得罪了。”
    默许了他看似有些过分的举动，却发现他只是脊背挺直，执缰的手放到我与他中间，贴心地与我保持距离。
    真是有原则，不过这样的姿势会很累吧。
    犹豫一下下，我直视前方，慢慢道，“你不必如此。我不是什么未出阁的女子，这里没什么人，你也无需顾着我的声名。”
    “若是你想保全自己的名声，也并非不可。”
    一番话说的又清淡又冷，带着不易察觉的自嘲，陆萧一愣，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的见他呼吸紊乱几秒，恢复了镇静。
    他放下缰绳，下一秒，炽热的男子气息从身后传来，他修长漂亮的手穿过我的腰间再度握住它，结实的胸膛靠在我背后，温暖却硬朗。
    异样的感觉又传来，我咬着唇却始终不知道出处，好像每次陆萧一靠近，我的身子便有些奇怪了。
    为了印证这种猜测，我想了想，转身靠进了他的怀里。脸颊冰冷，轻轻偎在他温热胸膛上，感受那坚实如擂的心跳。
    那种感觉，不是抗拒，而是……贪恋和依赖。
    只觉得不可思议，我蹙紧了眉，纤纤素手抚上陆萧长袍下紧致有力的腰身，胸膛，肩膀，喉结，一直向上直到捧上他的脸颊，感受到他内力的奔涌的强大，却没有半分熟悉感。
    陆萧微僵，瞳孔收缩，“娘娘……”
    他看着眼前女子绝色的容颜，感受到她的皓腕如霜，她纤细的手捧着他的脸，手心的温度清凉，似有让人沉醉的魔力。
    他就真的一动不动，看着女子眼波如水，媚眼如丝，顾盼间似有无数桃花纷纷开落，娇美到了极致……然后他听见她充满诱惑的轻柔声音，“陆大人，我们从前可曾见过？”
    他不能自控，却还是紧紧皱紧了眉，他磨炼的远超常人的意志让他在女子创造的开满罂粟花的梦境里下意识地抵御着，片刻朦胧片刻清醒，挣扎不定。
    我笑吟吟地盯着他，眼底却没有笑意。
    我的媚术非常人能抵御，他绝不止一个落魄世家出身的武将那么简单。
    迟早得弄清楚。
    腕间银铃叮当作响，我再要进一步时手腕却忽然被抓住，生疼，我猛的皱眉，低哼了声，陆萧充满怒意的嗓音传来，“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我抬起头来，看见他的眼里一片清明，只是还残留着方才的些许迷乱，黑沉如墨的眸子变的极其慑人，“臣不知娘娘为何要对臣使用媚术。”
    我没有说话，隐忍地抽回手，雪白的皓腕上多了一道淤青，这具身子确实太过娇弱了。
    “没什么，只是想问陆大人一些事情。”
    冷淡的嗓音飘忽不定，“大人不愿回答便罢了。”
    陆萧平复着刚才的微微失态，沉声，“臣与娘娘从前从未相见过，娘娘若是想要知道什么，尽管开口，臣知无不言。只是这些手段，娘娘还是不要动用了。”
    我不可置否，抬起眼细细打量着他，刚抬起手，他下意识微微偏过头去。
    我顿了顿，不可思议地笑了。
    头一次，遇见对我这样避之不及的男子。
    眼神慢慢冷下来，脸颊拢上一层寒霜，淡声道，“如此。陆大人总给我一些熟悉感，想来是我多想了。”利落转身，我深吸一口气，紧咬住唇。
    怎么会是他呢？又怎么会和那段往事有关系呢？
    这里是离国啊。
    嘲弄地笑笑，我离开陆萧的怀抱，神情恢复了平静，只是仿佛更冷了，我咬着银牙，意识微微模糊。
    感觉到这样的变化，正要催动内力，便觉得身上一暖，是陆萧的披风，他犹豫一下从身后隔着披风缓缓搂住我。
    垂下眼帘，看着我手腕上的淤青，神色多了几分懊恼。我看不到他的脸，心里有根刺梗着，冷寒，“松手。”
    他没动。
    我怒了，“放肆，你……”却觉得手腕一热，他温热的手掌缓缓扣住，放到披风里。
    “臣有罪，请娘娘息怒。”
    陆萧铿锵有力，我却气急了，说着道歉的话却还这般我行我素，我究竟是有多瞎才会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
    “你……”
    “只是现在臣在御马，无法被娘娘责罚，还请娘娘忍耐片刻。”
    “……”
    ——热闹的茶楼里，如注入沸水般滚烫。
    “我们怎能让这样的女人留在离宫做陛下的妃子？!”
    一个看起来像读书人的青年脸色涨红，一声激愤，身边无数人应和。
    “把她赶出去!”
    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向身边的人询问，那读书人一身青衫，不顾形象地站上茶桌，手里的扇子挥舞着，“诸位离国百姓，不知大家可听说过翎帝有一名后妃？”
    底下有人道，“你说的可是瑶妃？”
    读书人冷笑道，“翎帝可就一位后妃，不是她还能是谁。这瑶妃是伊落尘将军的养女，本是前翎帝夙渊的婕妤，更是轩辕影将军曾经未过门的妻子，”他顿了顿，“后来当今翎帝登基，便册封了她为妃嫔。听闻本来翎帝有意封之为皇后，可翎国群臣怎能允许这样的人做皇后，无可奈何之下他们搬出了古籍，暂缓了这事。”
    下头议论纷纷，有人惊疑道，“听闻翎帝雄韬武略，更是一个不好女色的不输陛下的英雄人物，怎会这般不清醒？”
    读书人冷笑一声，“这便是她的厉害之处了。诸位，接下来我要说的，更是至关重要。”
    “在陛下尚为皇子时，曾与翊王殿下出使翎国，正是这次出使，遇上了意外，红绸国进攻翎国，当今翎帝兵变，而陛下便趁机从翎宫劫走了这位瑶妃娘娘!”
    他的话犹如一枚炸弹，下头爆发出一阵惊声，爆炸般的声响让越来越多人驻足围观，下头的人脸色难看而不可置信，仿佛信仰受到了侮辱，“陛下英明神武，深不可测，怎会如此鲁莽而好色？”
    “你说的可是真话？!”
    “你可莫要污蔑陛下!”
    “在下说的句句属实。”读书人握紧拳头，满脸愤怒，“后来这瑶妃被当今翎帝接回了翎宫，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儿，竟同翎国轩辕影将军私通出逃，轩辕影被愤怒的翎帝斩杀，而瑶妃不知所踪。后来她被带到了离宫，到了陛下身边，陛下被她所迷，竟冷落了离后娘娘。”
    “你是说这瑶妃如今在离宫？”
    “怎么可能!”
    读书人激动之后脸色倒是冷静下来，冷笑声道，“怎么不可能，如今那瑶妃安安稳稳地住在陛下的宫中，已是个美人了!陛下夜夜宠幸这个妖女，前些日子大肆封的妃嫔全都独守空门，华美的宫殿犹如冷宫。”
    下头的人脸色从不可置信变得难看，人们沉默许久，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愤怒的神色。
    “诸位百姓，我们还在等什么？翊王殿下因此女与陛下开战，而陛下毫无相让之意，这个女人已经深深影响到了我离国内政，只怕是待到陛下与翊王殿下两败俱伤之时，便是翎溟两国欢庆鼓舞大举进攻的日子!我们的国门会被翎国的铁蹄踏破，翎帝必会借机发兵攻打，到了那时我们将会沦为阶下囚，永无出头之日!”
    读书人几乎是吼着，满脸的悲愤痛心，“百姓们，陛下被妖女蒙蔽，如今该是我们行动的时候了，把她赶出离国，我们方能享太平之日!”
    “赶出离国!”
    “赶出离国!”
    一切都乱了。
    无数百姓放下手中琐事，开始聚众在离宫门前
    聚集叫喊，义愤填膺，声音像是要冲破云霄，繁华至极的帝都店铺无人看管吆喝，整齐的百姓在见到没有一个官员出来解释处理后更是激愤了，甚至有人成群结队地堵在离宫前，呐喊声援，更有甚者在他人帮助下试图攀爬上离宫精致高耸琉璃墙，里头的太监宫女慌慌张张地举着竹竿打着墙头，十分滑稽。
    尤其是离君陛下带兵镇守紫朔城去了，朝中无人主持，只有陛下离开前钦点的护国大将军为监国，而这位大将军一直没有表态，只是突然在今日宣布紧急召集群臣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