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卷一 南巡[完结] 云深不知处(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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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那主仆二人消失在视野,袁儿忽然拔腿就跑。
可惜乔觐也很敏捷,当下就跟着追了上去,不消费劲便把她这小身板按倒在地。
“袁姑娘今儿见了我,怎么就跟见了猛虎野兽一般?”乔觐戏谑地看着身下的她。
袁儿奋力挣扎,可又不敢叫他受伤,一时竟无可奈何。
她只好对他进行言语攻击,道,“对!你在我心中就是野兽,你是长蛇,大虫!我在牢里都发过誓了,出来后坚决远离你。”
“很好,你总爱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惹我生气,看来以前的教训你都忘记了。”
乔觐压着她,勾下头,自己的鼻尖碰上她的鼻尖,像只得到了小黄鱼的野猫,“既然在你心里我是食人野兽,那我也干脆做点什么,配合配合你如何?”
“你!你敢!你小心我怀个孩子赖上你,我非要母凭子贵!当世子妃!”袁儿给他吓得开始语无伦次,胡说八道起来。
乔觐本来绷着一张冷脸,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偏头闭着眼笑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有些宠溺地望着她迷离的眼睛,笑道,“嗯,你的逻辑很对,我也很支持你这么想。”
说着那视线转移到她的樱桃小唇上,似乎有些想要吻上去的意味。
袁儿无话可说,内心是翻江倒海的纠结。
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心底默念着三,二,一。
然后趁乔觐放松的时候忽然一个空翻,把乔觐反压倒在地。
顺利压倒后,她接着飞快地站起身来,使出全力顺着小路狂奔,没一会便无影无踪。
煮熟的袁儿就这么飞了。
乔觐慢悠悠地起身,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眉间虽有些遗憾,嘴里却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然而袁儿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跑着跑着,撞见了,目无表情的,月夫人。
在山上拜师学艺的那些时光,袁儿吃什么苦都是想博月夫人一笑。
那时来山上的孩子不少,她知道不出头,月夫人就永远看不见她。
后来她终于熬出来了,在所有同伴羡慕的眼光里随夫人下了山。
明明叫做“袁绛珠”,冷傲的夫人却愿意启开薄唇,亲昵地唤她“袁儿”,这让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孩了。
来王府的头几天,袁儿什么粗活都抢着做,学着做。
她拼命要把夫人服侍地好好的,只为让夫人不会后悔抚养了一个,非亲非故一无所有的女娃娃。
可是月夫人并不以为意,她甚至见到袁儿做一些粗活的时候,会很厌烦,还会生很大的气。
“不用你做的活,你替着做了,是让别的下人光拿钱不干事?”夫人那时是这么评价的。
袁儿被夫人责骂后,很彷徨,不知所措。
渐渐地,她在夜里也睡不安稳,总会翻来覆去地做一个噩梦。
在梦里,总是会回到小时候,回到当初那个山洞。
她每次都管不住自己的脚,一步步走进去,然后见到地上布满软绵绵的断肢残体,远处是白骨森森。
这些残骸还能发出凄厉的悲鸣,都是小孩子的哀嚎声。
他们总喜欢哭着问小袁儿,“为什么你也同我们一样出身,为什么月夫人也不喜欢你了,你却没有和我们一样去死呢?”
还好,后来月夫人表现出了需要袁儿的一面。
夫人会叫她去跟踪那些暂住府里的戏子们,去和府里其他身份卑微的美人侧室们套近乎,专找怀了孩子的女人偷偷下药,还要把一切夫人吩咐的事做到了无痕迹。
她不过八九岁的光景,却也知道所行并非善事。
可是如果不做的话,月夫人当初为何带她下山,而不是把她捆在山洞里和那些尸体在一起呢?
如果不做的话,月夫人还会需要她吗,还会像所有女人对待亲生孩子一般柔声细语的赞扬她,安慰她,抚养她吗?
如果不做的话,夜夜的梦魇会放过她,从此两安无事吗?
多少年过去了,可她还记得有一日,月夫人闲坐在她的身旁,细细地替她扎好羊角辫,又轻轻摸了摸她小小的后脑勺,和蔼地道,“袁儿知道怎么做了吗?”
那一瞬间,小小的女孩仰起头来,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弯着柳叶眉,肤白胜雪,朱唇微抿。
这女人端庄而娴静,像仙女一样美,又像娘亲一样温柔,如果小女孩有娘亲的话。
她像是被迷惑了一般,一双杏眼圆睁,认真地点了点头,伸出软软的小小的小拇指,无声地和月夫人勾了勾手指。
从那晚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托梦给她,直到很多年后小女孩长大了,直到有一天。。。
月夫人再次表现出厌烦她的姿态。
半夜的夏风凉爽而沁人,可是袁儿依旧没睡得很好。
她不停地喘着粗气,忽然一抖从床上坐起,已是一身的冷汗。
对面的床帐里依稀发出点声响,原来茜琴也没睡着。
她见袁儿又一次做噩梦吓醒了,便点起一盏烛灯,披衣走到袁儿身边,神情有点凝重。
“这些天你都成晚成晚的做噩梦?”
茜琴把烛灯立在她床头,摸了摸她的湿发,叹息道,“竟出了这么多汗。”
袁儿望着她,很想好好的哭诉一番。
可是她感觉茜琴只是沉着张脸,冷冷地说话,并没有什么关心和同情的意思,一时也只能欲语还休,微有些止不住的啜泣。
茜琴起身去桌上取来一个杯盏,大概是想倒点水给她,可是摸摸索索中竟把杯盏打碎在地,砰的一响。
“茜琴…你还好吗,没伤着吧?”袁儿疑惑地转头望着茜琴的背影。
茜琴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拾起碎片,接着再取了个盏子,倒了杯茶。
“喝一点,压压惊吧。”她走到袁儿面前,伸出茶盏,这样对袁儿说。
袁儿觉得她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于是点点头,接过那茶,刚要饮尽,却顿住了。
她对毒物一向深有了解,那杯中似有若无的古怪气味瞒不了她。
她猛地抬头,只见茜琴的目光不断的闪躲,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茜琴。。。这茶中。。。你倒茶的时候,是不是偷偷添了点我藏在木柜子里的小瓷瓶中的东西?!”袁儿死死地盯着她,满是震惊与恐惧。
她手一抖,茶盏摔在了地上。
茜琴转过头,藏在身后的手稍微有点发抖,她勉强地苦笑了笑,“看来我这没学过医没练过武的,果然是拿你没一点办法了。。”
这是什么意思。。。袁儿的眼神里不禁流露出了怨恨,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诉冤,耳边突然幻听了一样,传来梦里那些诡异的哭喊,一声连着一声,哀转久绝。
眼泪像决堤了的河流,在脸上横冲直撞起来,思维也一片混乱。
她什么也不管,什么也顾不上了,掀开被子,使劲把茜琴推倒在一边。
她绝望地冲茜琴大吼道,“夫人可是糊涂了,就凭你也想动我!
手段粗劣低级,行事不干不净,何及得上我一分一毫。与其折磨,割舍我一颗冰心,我倒不如自己寻个好地方死个干净,再不来碍你们的眼!”
茜琴本也无意如此对她,完全是第一回奉夫人命做这种勾当。
于是她见袁儿几欲气绝而亡,也给惹得痛哭了起来。眼看袁儿鞋也不穿,长发乱舞,赤足就要冲到门外,吸着凉气冲那身影泣道,“这三更半夜的,你穿成这样,要去哪儿!”
疯了一般的少女没有回应,一股脑地向后花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