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十四章 執手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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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褚香莊待了兩日後,便往復州去。
因為元虤的背上尚未痊癒,褚李還是備了馬車。
這幾日,趙光義像個黏皮糖緊緊地黏在元虤身旁,只差沒和他一同進茅房。
「炅兒,我真的沒事,不過就挨了一鞭。」聽見趙光義碎念要殺了那個什麼鞭子女,連韓隱也不放過,元虤到有些後悔跟趙光義說了,雖然他已經簡略了許多部份,像是人家追殺韓隱,他跟著逃等等的小事情。
「老夫倒是聽過老爺說過,那耶律家的木魚村,只有耶律曷魯的傳人才能接管,看來耶律將軍是傳給孫子了。」褚李推測著,又說:「不過耶律斜軫怎麼又有個漢名?」
「一直講他要做什麼! 」有人不樂意了。
元虤都接回來了,為什麼還要講那人的事,想到元虤看那人的神情,趙光義就一整個不開心。
他的虎兒,不准對別人笑,尤其是那個姓韓的!
趙光義看著那姓韓,那眼神,他比誰都熟悉。
褚李看著元虤,雖然他不說,也知道元虤省略了些細節,更何況現在遼國因為政權勢力瓜分,想必韓隱應是被追殺時遇見元虤,這孩子心細又善良,定是跟著耶律斜軫逃亡一陣子才回到魚木村,看了看自家王爺,他還是閉嘴好了。
王彥超並未住在府邸,反倒是住在一般村裡農稼,三人見路窄,步行入村,身邊閃過幾位大漢,元虤微微一愣。
他停下腳步,仔細聽了那三位大漢所言。
「蕭大人,可要除去王彥超?」
「不!還不行! 」
「可那老頭…」
「待拿到了麒麟譜後再說。」
元虤這才想起,那其中一人就是蕭達凜。
「虎兒?」趙光義拉上他的手,擔心地看著他。
「沒事。走罷! 」跟上褚李。
三人叩門進入王彥超所居,並無一人。
元虤走向後院,便聽見王彥超對著一堆土,喃喃自語。
「靖兒…爹對不起妳。」默默拭淚,有幾分寂寞。
元虤踏前一步,又聽見王彥超說:「爹當時便是鬼迷心竅,助紂為虐,幫了那遼人一把,讓他除去羌族首領,害了妳和那傻小子。」
元虤定下腳步,一臉震驚。
「我本想著…讓妳和傻小子成了那一方大主,日子也好過些,卻不料反被人利用,讓妳們…」又是一陣嗚咽,擦了淚又說:「最可惡的是那魏墚,算盡心思,為奪權利,將妳所藏之處告訴那拓跋屋,爹…爹趕去之時,…靖兒…」
趙光義搭上元虤的肩。
「靖兒…那魏墚脅迫爹爹,逼爹告老還鄉,爹是千百個不願,我孫兒未尋獲,怎能告老…好在那魏墚不知道我孫兒在世,…靖兒…妳若泉下有知,且讓爹還能活著見上那孩兒一面。」掩面低泣。
元虤本想轉身離去,卻踩著樹枝,引起王彥超注意。
「誰?」
元虤定步,緩緩轉身。
「你…」王彥超舉步走向元虤,拉上他:「靖…靖兒…」
元虤見他淚流滿面,眼眶發熱,鼻頭一酸。
「你…叫什麼…」王彥超小心地問著。
「元虤。」哽咽。
「好…好好…」並不打算認親。
「爺…」
「別…別叫,我就是一老頭,無親無掛,懂嗎?」王彥超疼惜地摸著自己的孫子。
元虤含淚不語。
趙光義見了元虤如此是不捨,他緊握雙拳。
惱著自己,這兩年范質大人自薦王爺太傅,他因為無心朝政,並不當一回事,如今聽了王彥超哭訴,又聽了魏墚施計陷害虎兒父母,其中種種讓王彥超為保元虤性命,不願認親。
倘若他多關心點朝政,多聽些大局國事之要,至今他也能力幫上虎兒,不讓他如此傷心。
「孩子…你我萍水相逢。」這話也說得哽咽,王彥超拿出一本書冊:「此書贈與你,這書…爺…」搖搖頭,更正自己的話:「這書本要贈給我那傻女婿,可惜他無緣取得此書,此書贈你,願你參透其中奧妙。」
「謝謝,爺爺。」還是喊了出來。
王彥超一愣,欣慰點頭,催促他們,趕緊離去:「老夫家中無米無舖不便招待,還請各位趁著落日之前,趕緊離去。」
元虤不捨,拉上王彥超之手。
「走啊! 」推著他走,關起柵欄。
便轉身進屋再也沒回頭看向元虤。
馬車上的元虤,紅著眼,不發一語。
褚李拍拍元虤的肩,這孩子太過堅強,明明遇到的都是生離死別的大事,卻總是留在心底。
孩提時候,還有孩子性的小王爺陪他吵吵鬧鬧,元虤倒也不那麼寂寞,現在也不能像孩提時一般,吵吵鬧鬧日子過了也讓事情就這般過了。
面對沉思的元虤,褚李一臉憂心。
「叔叔,我沒事。」安慰地握著褚李的手,元虤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力量太過微小,現在的他無法反抗,許多的無法打擊著他,想著如此,便是一陣沉默。
趙光義自出了王彥超大人家後,異常地安靜,也不像以往那般逗元虤笑,看不出情緒,一臉若有所思。
褚李見了他倆如此,微微一嘆,此次遠行,再回褚莊,似乎又是另一個開始。
很快過了半年,過了春節,來到了春分之際。
天空一片藍,枯枝也長了新綠嫩芽,鳥兒爭寵,百花齊放。
雲頂府太醫院內還是一片祥和。
連太醫院的二愣子施孝仁都覺得元虤變了,說不上來,他本就是個二愣子,對事情的敏感度低,唯有精通藥草,其餘一概不懂。
「你們不覺得我們的小師傅,怪怪的嗎?」終於發現了。
其餘人白了他一眼,不理會他。
「看來你們都沒發現。」
其餘的人根本懶得理他,繼續忙著手上之事。
「我看,只有你現在才發現吧! 」洪秀拍了他腦袋瓜一下,便說:「你們幾個,主動點去教教元虤,那孩子滿十四歲就打算赴考醫員。」
「小師傅,還真有決心!待會兒,我便拿書給小師傅去! 」
「這也是,平日都是小師傅指導我們,我們能幫的就這些了! 」
聽見元虤要考醫員,大夥也熱心起來。
李太醫和元虤此時從外頭走了進來,醫員們一見元虤,便用鼓勵著他,弄得他只能莫名傻笑回應。
「小師傅,你要考醫員嗎?」二愣子打破這看不懂的眼神交流。
「讓各位哥哥們笑話了。」有些害羞。
他不知道考取醫員能為外祖和死去的爹娘做什麼,只是想著做他可以做之事。
這些年習醫有了些心得,讓他在此次救了韓隱,心裡也有著莫名的成就,想著考取醫員,為百姓謀福也是一途。
「小王爺最近好像也不來我們太醫院了。」洪秀小聲地問李太醫。
「甚好!甚好! 」李太醫開心地摸著鬍子,要知道每次小王爺一來,他壓力可是大得胃都疼了好幾個時辰,少來也好,對健康好。
「沒想到…洪大夫如此想我。」門外就聽見一道具有威嚴的聲音。
來了!
李太醫瞪了一下洪秀,這烏鴉嘴。
「小王爺,怎麼有空來。」一副討好的恭敬的模樣。
「沒事!就想著這些日子都沒來這兒繞繞。看看大夥,順便認識些藥草,上次本王看的那本…那本藥草綱冊,還沒看完呢! 」看了看元虤。
李太醫剛想說那本書給忘了帶,好打發小王爺。
天殺的!就是那個天殺的二愣子立馬雙手奉上:「在我這兒呢!小王爺請看! 」
看不懂李太醫和洪秀臉色的施孝仁,還洋洋得意地認為自己做了件大事。
「小王爺今兒個不用去范大人哪兒?」以前的趙光義可不會自稱本王,何時開始在意起這頭銜。
「不了,也該歇會兒。 」眼神一變,打著主意:「要不我們大夥玩蹴鞠去,如何! 」
李太醫苦笑,能說不好嗎?
「去活動活動一會兒也好。」只要把小王爺帶走,都好!
「那我…」洪秀也想著偷懶去。
「你留下。」毫無感情地聲音,打斷了洪秀的夢。
「施孝仁!你留下! 」洪秀只好把氣出在二愣子身上。
大夥同情地拍拍施孝仁。
在蹴鞠場上,一番喊叫奔跑後,大夥喝著水。
「小師傅,你可不能再跟小王爺同一組了! 」頗委屈地說。
「是啊!你倆一來一往,便輕鬆贏了這球賽,可憐了我們這隊。」另一名醫員附和。
「小王爺,你說呢?」
「也好,讓虎兒跟你們一隊。」說得輕鬆。
元虤倒是有些訝異,趙光義真的變了,要是以往他便耍賴,任性得要大家配合他。
這一來一往也鬧了一個時辰。
累壞了的醫員和小王爺告辭後,收拾著蹴鞠場地。
趙光義拉著原本要一同收拾的元虤。
「虎兒,你等等。」走向涼亭。
元虤坐在桅杆上,吹著風,用袖子擦著汗,剛剛的確是跑得爽快。
「虎兒,皇帝哥哥要我跟著上早朝。」喝著茶。
「是嗎…」愣了一下。
這上早朝有許多意思。
兩人一陣無語,春天的風還是有些涼意,趙光義早要人準備了件外衣,披上元虤肩上,細細地打了個結。
元虤抬頭看向他,眼裡情緒有些複雜。
趙光義放在他肩上的手並未移開,看著他:「還記得我倆在這涼亭鬧王太傅嗎?」
兩人同時輕笑了起來,趙光義依舊沒將手放開。
「炅兒…」也沒看向趙光義,看著塘裡魚兒游水:「那魏墚…不一定非你剷除不可…」
按著肩上的手一緊,元虤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去年回來開封府時,趙光義便主動拜訪范質范大人,拜他為師,專心詢問朝中要事,還不時的幫皇上整理要務,雖然他一句也沒說,元虤也清楚,趙光義在壯大自己在朝中的勢力,盼能為他報仇。
輕笑著,就元虤身邊坐反向,看著茶几上的水壺,假意的說:「那人若還和蕭達凜聯手,大宋江山必定不保,我這是為了我大宋江山設想。」
「炅兒,若我…」元虤欲言又止,吸了口氣:「若我不希望你上早朝呢?」
張大眼看了元虤,趙光義沒想到元虤會直接反對,轉身看著元虤,手指不經意地碰著元虤的手,也沒有要移開的意思。
元虤還是沒看他,只是心裡難過,上了早朝你便不是炅兒,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願看見他那常常任性調皮的炅兒,背負太多。
那魏墚,不該是炅兒的責任。
「虎兒,魏墚已瓜分我大宋的朝政,皇上的權力正被朝中大臣吞噬著,我責無旁貸。」手就這麼蓋上元虤的手。
「你此次一旦答應了上朝,皇上便會忌憚你,擔心你對皇位有所圖,朝中大臣,能依附你的也就罷了,那些巴著魏墚升官的人,能讓你好過嗎?」元虤總是能一語道破局勢。
「再者,縱使你現在有范質大人撐腰,他上次密奏皇上將陳州吏使貶至涼州,早已犯了皇上的大忌,皇上最忌別人掌控權政,現在你上朝,等於是孤軍奮戰! 」他就是萬個不捨,原本得逍遙王爺,一旦上朝,還是在這個局勢下,他就是不捨。
趙光義看著元虤不捨的表情,一把將他抱緊,將頭埋在他得頸窩,小聲地說:「就算是孤軍奮戰,我也得撐,如果我不剷除魏墚,誰來為你報仇,如果我沒法掌握權勢,又怎能保你一生平安。」
「炅兒,我不用你如此保護。」說得無力,他太了解趙光義。
「我無法像上次那樣見你掉入河谷卻什麼也不做,也無法忍受看你見了王大人卻無法認親,更無法忍受你明明是恨著那些害死你爹娘的人,卻讓說服自己不恨。」激動地含著淚,要說不捨,他更不捨元虤的隱忍。
「如果我有了權勢,至少我能讓王大人和你時常見面,甚至認祖歸宗,如果我剷除了魏墚,至少能為你報一箭之仇,如果我只是犧牲自己的逍遙便可以換得你的平安與快樂,我願意! 」他只要他的虎兒為自己著想,活得任性一點。
「那我也要上朝。」堅定的說。
「不可以! 」激動的反對,站起來背對著元虤:「你可想過,你一旦入朝我便無法保你周全,若有人對你不利,我的身分將無法保你! 」他萬個不願,不願讓元虤到達他無法掌握的地方。
「炅兒,就算我什麼都沒有了,還有你,不是嗎?」靠上趙光義,這是對他的信任,他知道趙光義不會丟下他。
被元虤這麼依靠,趙光義心下一動,轉身便抱緊他,他們倆彼此了解,就是因為太了解,才會如此疼惜。
風微微地吹,元虤的髮被風吹得飄逸,趙光義沒有放開的意思,他的心跳動的很快,抱著他不想放開。
「炅兒…」輕輕柔柔的聲音。
「嗯…」
「你不是一個人。」元虤拉著趙光義的衣角。
看著元虤堅定的眼神,低頭,吻上元虤的唇,輕輕地含著他柔嫩的唇瓣,用舌頭舔著,趙光義將手蓋上他的眼,元虤有些嚇著卻也沒有反抗,任他輕吻著他。
「不要離開我…」氣息吐在元虤被舔濕的雙唇上,聲音有些沙啞,壓抑著情緒。
看著臉微紅的元虤,睫毛微微顫抖,情不自禁又將唇印上,低聲在元虤耳旁說:「我等你,等你來宮中,助我一臂之力。」
元虤張眼看著耳紅臉赤的趙光義,微笑著。
「你說我現在是不像極了你爹送你娘花的樣子。」將頭悶在元虤頸窩,耳根子通紅著。
「像極了。」開心地笑著。
看著笑得燦爛的元虤,趙光義也跟著笑著,還好,我的虎兒,願意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