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下·阿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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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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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一到,我和附近的小孩子们就一块儿去玩,那时城市的老街区有片河滩,大桥底下的阴影处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幼稚的我们在那儿的空纸箱里藏
了弹珠、卡片、贴贴纸等等宝贝。
下水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光光脚丫在水里捉蝌蚪,抓到了就装进矿泉水瓶子里,藏起来,不让大人发现。
到了日落西山,我们才匆匆忙忙回家,在那之前衣服都被风吹干了,爸妈才没有察觉到我下水玩了。
那条河很深,虽然我们只在水浅的地方玩,但是大人们每次知道都大发雷霆,比生气了的阿笙还恐怖。
我们最后一次在桥下玩耍,是在某个虫鸣漫天的傍晚,几个小孩子吃着冰棍,衣服全部湿漉漉的,样子别提有多狼狈。
那时候,有人提议到水稍微深一点的地方摸河蚌,说是有人在那儿捞到过。
大家伙儿手拉着手往水深点的地方走,我隐约记得,那河水没过了我的腰。
河蚌没有摸到,反而我们突然间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往水下拽去,顿时所有的孩子都尖叫连连。
脚脖子仿佛被什么缠住,水草吗?
有个孩子会游泳,钻下水后又钻上来大叫:“黑色的水草!像头发一样!”他在水下折腾了一会儿,水草有略微松开的迹象。
我们拼命地向岸上爬,可是水的阻力超乎了我想象,脚一滑,我跌倒在水中,顷刻间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一般,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水下只有黑乎乎的东西在蔓延,这就是黑色的水草吗?真的像头发一样。
霎时,河水变得无比湍急,我被冲走,连扑腾几下挣扎求救都来不及,就随着水流卷进了一个漩涡之中。
晚霞将河水染得红彤彤的,我喝了不知道多少水,呛得哽咽,窒息感袭来,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嘭”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重物砸进了水里,水花溅得老高,然后我就被抱离了水面,两眼泪汪汪的,只能看到一个红色的朦胧的脑袋。
“咳咳咳!阿笙……哥哥?”我咳嗽着道。
阿笙把我捞起来,往岸上一扔,其他昏迷了的小伙伴们也在那儿躺着。
我费力地擦了擦眼睛,视线清晰,阿笙站在水面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怒气,发丝随风飘荡,红色的眼睛盯着水里,一字一顿道:“给我
滚出来!”
他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黑色球状物体冲出了水面,直接向阿笙撞去。
那个画面我无法描述,请想象蚂蚁和西瓜的比例。
在黑球和阿笙只差一拳的距离时,阿笙扬起嘴角,我很清楚地看到,他的手臂上浮现出红色的扇形鳞片,紧接着一片片如同尖刺似的竖了起来。
黑球很忌惮这鳞片一般,急刹车之后就往水里跑,阿笙身子向前倾倒,红色的鳞片哗啦啦冒出来,围绕他全身,短短一秒之内,一条红色的龙盘旋而下。
卷着那黑球就冲进了水里。
水柱窜了起来,水面片刻以后归于平静,又再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时,河水炸开,黑色粉末状的东西飞了满天,最后被风吹散。
阿笙从水里走了出来,身上一点都没湿,他看到我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看,蹲下来拍拍我的脸:“没吓傻吧?”
我张了张嘴,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我很没出息地哭了:“呜呜呜呜呜……”
“……”
阿笙把所有的孩子都叫醒,然后挨个送他们回家,最后拉着我的手往我家走时,阿笙说:“你别哭了。”
哭了一路的我眼睛都睁不开,被他拉着走,边走边哭道:“呜呜呜……妈妈!”
“我这就带你回家找妈。”
“呜呜呜……”
“你烦不烦啊?!”
盛怒的阿笙一脚踢翻了路边的垃圾桶。
如今的我想:垃圾桶的内心估计是崩溃的,我好好立着吃垃圾,招谁惹谁了?
月朗星稀的夜晚,阿笙为了让我不哭,耐着性子给我买了冰淇淋。
“吃完我就送你回家。”他在小卖部门口对我说道。
我舔着冰淇淋,踮脚去摸他的手臂,那儿却是光滑的,没有鳞片。
阿笙蹲在小卖部门口的台阶上,手随意的搭在膝头,我不由自主又去摸了摸。
“你有完没完?!”他又火了。
我鼻子一酸,刚抽泣两下,阿笙就作投降状,“别哭!我快被你烦死了!”
接下来,阿笙亮出鳞片,红色的鳞片闪闪发光,摸起来冰冰凉凉的,也没刚才看上去那么扎手。
“摸够了没?”阿笙撑着脑袋斜眼瞥我。
我嘻嘻哈哈笑着,对他的鳞片爱不释手,还用手指去抠。
“你干什么!”阿笙对我怒目而视。
同时间,他手上的鳞片倒竖,我的手指头一痛,几秒后就好像被割下来一截一样,钻心的疼。
“不许动!”阿笙手忙脚乱握住我的手指,我的血从他的指缝救出来,触目惊心。
我是被阿笙抱着冲进他家门的,里面阿笙的母亲正在做饭,看到惊慌失措的儿子,她有些不解。
好在阿笙的速度够快,我的手指头保住了,他母亲只是用手抚了下我的伤口,那道口子就消失不见了。
阿笙又把我放他脖子上,走向我家,这个时候爸妈不见我回去,已经出门来找,半路上就碰到了。
“以后不要让她去河边了。”阿笙告状道:“我不是每次都恰好经过去救小鬼头。”
拜阿笙这段话所赐,我被我爸妈训了一晚上。
在那之后,我就没见到阿笙,问了爸妈,才知道他和母亲已经搬走了。
……
放学路上照旧经过郁金香花圃的我,蹲下来看了看这些无人打理却照样茁壮成长的花朵,面前这栋房子变得很陌生,很奇怪的是,包括我在内,大家对这里曾住过的母子印象都模糊起来,只有一个大概的记忆,他们甚至忘了阿笙的名字。
连我,都是在被容溪的白龙形态刺激到之后才想起来的。
阿笙与他的母亲并不是让人过目就忘的角色,他们不像人类,是了,也许就如同我揣测的那般,他们是龙,阿笙张狂的发色眸色还有性格,无一不向世人证明着,龙的高傲与强大。
孔灵曾说过,龙族是最强大的种族,他们虽不是神族,但拥有与神匹敌的能力,一条成年的龙,便可翻江倒海称霸一方,而且不受天条法则的限制,娶妻生子也无比自由,这才有了那么多人龙的混血产品,龙族没有计划生育,不过纯正的龙族是很嫌弃掺杂着其他血统的“残次品”,因此,龙王不一定是最强的龙,但一定是纯正的龙族血统,尊贵傲然。
当然,也没有人能与龙族的自恋匹敌,这一点脸皮厚如孔灵都甘拜下风。
但这并不妨碍人类对于龙的崇拜,毕竟龙在这片神州大地上扮演着信仰似的存在,传承历史,经久不衰。
孔灵的一本古籍里有一段关于龙的记载,我依稀只记得一句半懂不懂的文字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我想着大致是在说龙的伟大和强悍吧。
这龙鳞坠子,是在阿笙最后一次送我回家那晚,妈妈在我湿透了的上衣口袋里发现的,交给我,我却没有在意,随手一放,以至于那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没有想起来,它的主人是何许人也。
阿笙,如果我能回到那个不懂事懵懂无知的年纪,我一定会对他说“谢谢”还有“对不起”。
拔掉一片龙鳞,可能比人类拔掉一片指甲还要痛上百倍。
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如今的我即便是想起了阿笙,也绝不会去刻意找他,人总归是要长大的,我已经不是那个执着于红色龙鳞的小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