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情劫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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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正是圣节,冷筠开始对逸王的党羽进行清算,朝中和军中都被清洗了一遍,这位睿智的君王终于在不惑之年除去了心头之患。
    被逸王阻碍了的烤肉宴在祥云殿继续举行。宴会中,群臣山呼万岁,各国使臣纷纷献上贺礼,所献之物皆非常品。
    端坐在龙椅上的君王显得神采焕发,唇边一直带着欢愉的笑意。
    为表诚意,冷筠决定亲自为各国使臣烤肉,他举起火把,首先点燃碳盘下的柴火,一时之间火光大盛,这名神武不凡的君王立在碳盆旁边,显得霸气迫人,让人不敢亵渎。
    众宾客在宴会中言笑晏晏,气氛非常融洽。萧段一战成名,众官员对他的轻视之心顿时烟消云散,频频敬酒,一再感叹萧段文武双全。面对众官员的恭维,萧段却不骄不躁,执礼甚恭。
    由于冷月澜受了伤,冷筠命他进宫后必须先让御医看过才能赴宴,因此当他出现时,冷筠已开始为众使臣分割烤肉。
    冷月澜身穿九章衮冕,头戴金簪,脚穿赤舄,一身玄色上衣显得十分端庄。因日前中了蝎蛇之毒,冷月澜一直在宫宴中缺席,各国使臣只闻其名,却未见其人。当他出现在大殿时,满殿金玉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各国使臣只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眼睛了。
    冷月澜先向冷筠告罪,随即坐在冷筠下首的位置,神色端凝。各国的公主偷偷打量着这名尊贵俊美的男子,只希望能与他无意中目光相接,无奈冷月澜目不斜视,让挂在他身上的几颗芳心碎了一地。
    白天择看着坐在对面桌那明皓如仙的人,向身后的姚伟业感叹道:“虽然这天下未必找不到容貌可以媲美熙王的人,但若论风采,却无出其右。”
    说罢,他把目光转向斜对面,落在正与人对饮的萧段身上。熙王虽俊,却始终不是他心中想要的那个人,昨日从叶秋河手中接过那片衣袖之后,他一直想找机会和萧段深谈,无奈双方都太忙,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当萧段身边敬酒的人散去之后,白天择终于起身走了过去,向萧段举起酒杯,说道:“净玉,我敬你一杯。”
    此地并非说话之处,因此他们都默契地对昨日之事避而不谈。萧段举起酒杯回敬,语气不亢不卑:“多谢殿下。”
    当他把酒杯凑到唇边,正要喝下之时,忽有一阵灵香袭衣,他的动作一顿,一双原本淡泊幽深的眼眸泛起几缕波澜,随即抬头注视着白天择。
    白天择早有所料,而且可以说是刻意而为之,他知道萧段是念旧之人,尤其怀念故乡里的一切,因此他今日特意命人焚了一种名叫亡川的香膏,此香的原料来自一种只产于赤泱国的香树,因此非常珍贵,赤泱国的皇族最爱薰此香,昔日的萧段亦不例外。
    白天择轻撩衣袖,笑道:“我记得你最爱忘川之香,如果你想要,我明日就给你送过去。”
    萧段收回目光,唇边泛起一抹笑意,婉拒道:“不必了,我很久没用过此香了。”
    白天择看着萧段那看似温和的脸,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归期将近,他却无法与萧段拉近距离,即使妥协撤军也换不来萧段的一个眼神,这让他感到挫败。
    不管白天择心中如何感想,但他和萧段私语喁喁的模样看在外人眼里却十分暧昧。冷月澜端着酒杯,目光却总是忍不住瞟向萧段和白天择,唇畔的笑痕渐渐淡去,眼眸慢慢黯淡下来。
    对于这名一直参与萧段的成长、曾经让萧段全心全意信任、并在如今仍能让萧段的情绪剧烈起伏的男子,他终究是在意的……
    他不愿再看,只得叹息一声,起身向冷筠告辞。冷筠知道他有伤在身,自然不会阻拦,叮嘱了几句,便让他回去歇了。
    冷月澜出了宫,直接在马车上换了外袍、发冠和赤舄,却没有乘坐熙王府的马车,而是命车夫在原地等候萧段,打点好之后,他迈步往宫门外的灯市走去,程古紧跟其后。
    今年圣节因为有各国使臣参与,为了显示北辰的繁华,冷筠下令在南门列灯市二里,并在宫外建灯楼,更命人在灯楼上放烟火。
    如今尚未到放烟火的时辰,但灯楼外已经站满了人,冷月澜一身华服、容貌俊美,惹得路人频频回首观看,他完全无视路人的目光,游走在街道上。
    满街璀璨灯火,人人笑脸相迎,只有他那修长的身影显得特别凄清。当他回过神来时,不禁有些好笑,萧段那人虽然整天以面具示人,但在感情方面却绝不会屈就,萧段说爱他,那就一定是爱他,而且他能从萧段的种种言行中看出萧段的感情。
    萧段可能会隐瞒他、欺骗他,甚至在必要时刻牺牲他,但唯独对他的爱是无法怀疑的。
    既然心中早已清楚,为何还要闹别扭?情之一字,果然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正沉思中,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这位公子请留步。”
    冷月澜闻言停住脚步,转目望向旁边的当摊,只见一名相士坐在桌子后,那名相士长得十分清瘦,显得仙风道骨,他的身后插着一面锦旗,上书一个“相”字。
    冷月澜上前两步,低声问道:“请问先生有何事?”
    那名相士仔细观察了一会冷月澜的脸,随即掐指一算,双眉渐渐蹙起:“贪道观公子命格不凡,想赠两句,公子可愿听贪道唠叨?”
    冷月澜乃不信天命之人,不过闲来无事,只当消遣,便揖手说道:“请道长指教。”
    那名相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冷月澜便到桌前坐下,静待下文。
    那名相士又对着冷月澜的脸端详了片刻,这才说道:“贪道看公子眉宇间黑气大盛,公子近日可是有过血光之灾?”
    冷月澜闻言微怔,随即点头:“是的。”
    那名相士接着说道:“公子的命格贵不可言,却六亲缘淡,应是自小离家或亲人多早逝。”
    冷月澜全身一震,抿了抿唇,终究点头承认:“是的。”
    那名相士见状,问道:“公子可否在纸上写上你的名字?”
    冷月澜拿起桌上的狼毫,沾了墨,优雅地落笔,写下“冷月澜”三个字。
    相士沉吟片刻,说道:“这个冷字的左边有两点,上短下长,右边是个令字,说明公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月字乃情字的一部分,却注定无法完整,而且这个月字若是过了便成了丹字,丹乃血色,说明公子命中有情劫,若用情太深便会致命。”
    冷月澜呼吸一窒,悄悄紧握双拳,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那相士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澜字的左边是水,右边的阑字代表尽头,公子命中忌水,恐怕命尽于水中。”
    冷月澜缓缓垂下眼帘,少顷才问道:“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那相士毫不犹豫地说道:“断了情方能避灾。”
    冷月澜闻言,眸光闪了闪,复又问道:“若不断情,可有其他方法?”
    那相士捻了捻脸上的长须,语重心长地说道:“公子还是断了情比较好。”
    冷月澜沉默片刻,这才缓缓站起来,从袖袋里取出一锭银,说道:“多谢道长指点。”
    说罢,他正要把银两放到桌上,却被那相士拦住,那名相士摇了摇头,说道:“贪道与公子有缘,这才唠叨两句,不必收银两。”
    既然那相士不收,冷月澜便不愿勉强,于是收回银两,向那名相士作了个揖,转身离去。
    刚走了数步,便听见燃放烟火的声音,街道上的人纷纷转头望去,并发出阵阵惊叹声。冷月澜望着漫天烟火,想着自己那未知的命运,心里一片茫然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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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段与白天择交谈了片刻,下意识望向冷月澜的位置,却发现他已离席,不禁心头一跳,慌忙扫视全场,依旧不见那人的身影,他的心里有点担忧,暗忖着找借口离席,却听见一句让他全身紧崩的话。
    “陛下,外臣看熙王殿下气宇不凡,不知可有婚配?”
    萧段心头一凛,立刻转头望去,看见西丰国的礼部尚书陈达辉正一脸堆笑地缠着冷筠说话,他的身旁站着含羞带怯的昭月公主,其意不言而喻。
    萧段既然认定了冷月澜,自然不会让旁人染指,当他望向昭月公主时,眸中隐隐闪过一丝杀机。
    白天择见状,心里渐渐有些明白,不禁有点慌,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萧段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他只得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观静其变。
    原本与陈达辉相谈甚欢的冷筠听罢,眼神疾闪,唇畔的笑意慢慢变浅,说道:“朕在熙王小时候曾请高僧为他卜过一卦,卦象显示他命犯天煞星,命中无姻缘,倘若他娶妻,必有身死之祸,所以熙王今生不会娶妻。”
    这件事早已在朝中传开了,因此即使冷筠说出此言,百官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心中有些同情冷月澜,但西丰国的昭月公主闻言却有些失望,她沉默片刻,终于开启檀口,说道:“天命之事未必可信,我愿意……”
    “公主!”冷筠迅速打断昭月公主的话,他虽然俊脸含笑,但眼神却十分冰冷,让人不寒而栗:“虽然天命之事不可尽信,但朕不想拿熙王的性命去赌,朕替熙王感谢公主的错爱,但请公主另择良人。”
    昭月公主被冷筠的目光一盯,只觉得如坠寒冰,吓得几乎不敢呼吸,她立刻倒退一步,别过头去。
    话已至此,即使再有什么念想也只能放在心上了。
    萧段怔怔地注视着冷筠,一时之间震惊得无法言语。他对杀气十分敏感,所以没有遗漏刚才冷筠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气。那种一直被他忽视的怪异感觉也渐渐清晰,以前听闻此事时,他一直想错了方向,以为冷筠为了权势才不允许冷月澜比他先育子嗣,如今方知大错特错,因为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冷筠对冷月澜的占有欲。
    原来,冷筠竟对冷月澜怀着这样的感情……
    顿悟之后,萧段开始神魂不安。以前冷筠对冷月澜的感情是极克制的,甚至刻意疏远到让人误以为他想除掉冷月澜;但不知从何时起,冷筠似乎渐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这是一个极危险的信号,稍有不慎便会让冷月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虽然萧段极不愿意走到那一步,但他必须及早为冷月澜想定退路,以免悔恨终身。
    思索至此,萧段已无心再留,匆匆向冷筠告罪一声便离开了。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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