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一百九十九)病树前头万木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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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九)病树前头万木春
沈紫薰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说,我就是要你不用做隐秘,要让石家知道,这事的幕后是沈家主使的。
啊………上官雪柳想着今日的惊喜真多,还有这样搞暗杀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好吧,人家有钱,喜欢这样结仇,他就拿钱办事,他们那些人使心眼的鬼名堂他真的懒得管,累。
雪柳君消失的同时,沈紫薰是真的头痛了,脑子是抽搐着痛,不晓得是着凉了还是最近太累,他锁好门,和衣躺下,闭上眼,尽是殆狱里的阴森恐怖。
金羽卫假扮雪柳拐走温娆,这到底怎么回事?汐山岛上金羽卫大开杀戒,盐帮开刑堂,上官锦与戚大牙的勾结,火莲堂,崆峒,温家—————叶邻衣在皇觉寺后山吩咐的事都做了,结果呢?
除了越来越看清楚朝堂江湖触目惊心的黑幕血腥,沈紫薰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为沈家做,但又好像做了许多?
查周蓦然,查了,也基本有结果了,金羽卫,那又怎样?沈家有什么秘密早已经暴露?
查石康,应该是跟国库案有关,这些南洋商人想干嘛?难不成还能翻天?鹿死谁手,事情还不明朗,但他们是文德皇帝的对手吗?
与石家交恶,好吧,已经交给雪柳君去办了,他是最适合的人选,上官世子,火莲杀手,石康就算知道了也没有证据。
该做的都做了,沈东园却自作聪明地去炫富,唉,这真是船迟又遇打头风,文德皇帝这样猜疑心重的皇帝你怎么能去炫富呢?
东园公不是不稳重,是太厚道,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有一颗感恩的心,可皇帝如果有,那些功臣会血流满地吗?
沈紫薰的心都掉落到冰窖里,去海宁不是为了看戏,她要彻底搞定盐帮,给沈家铺一条后路,如果不行,也要断绝将沈家所有秘密都暴露在金羽卫监视下的现状。
周蓦然,你到底是什么人?一切,都看你如何选择?如果要牺牲,她这个假少爷牺牲也是无所谓的,但无论如何,她要对沈家感恩,要保住沈家。
想到这里,第二日快到海宁前,沈紫薰便修书一封,叫沈莳春立刻动身亲自送往金陵叫给太爷,请太爷暂时隐忍不动,待自己从海宁北上,会将自保计划和盘托出。
沈莳春携书去了,船在海宁大码头靠岸,却见赵七筒在岸上迎接,沈紫薰心情沉重而复杂,一行人往盐帮总堂而去,一路无话。
盐帮总堂实际上并不在海宁,只不过盐帮老帮主去世后,新任帮主年幼,帮中事务主要都由总堂主周家和总账房裘染冬掌握。
刑堂也设在海宁南关厢周家老宅,而盐帮帮主却长期住在扬州隅园老宅,盐道衙门也设在扬州,江南六省盐商总亦设在扬州,所以现在盐帮内部的势力分布主要是扬州与海宁各自为阵,而少年帮主陈关保却是个比沈家三爷更不着调的孩子,整天天南海北地跟着跑盐商队四处游历,完全就不管帮中事务。
以黄礼怀为首的扬州盐商仗着离盐道衙门近,总堂和帐房的管事一个浪荡一个腐朽,勾结官商胡作非为操控盐市不是一天两天了。
周蓦然和裘染冬轻易都不想管,不过朝堂江湖风云突变,南洋十七行又一只脚踩了进来,黄礼怀等帮中大小商人按捺不住,不知道其中深浅,上次汐山岛上已经警告了一次,看样子这些人陷得太深没办法轻易抽身,没办法,为了保住盐帮基业,裘染冬只好跟周蓦然商量必须要开刑堂动点真格的了。
沈紫薰对盐帮总堂的人和地方都熟门熟路,赵七筒也不拿沈大少当外人,一路上却不怎么说话,大家都各自存有心事,沈家大公子却感觉自己有点不舒服,没有骑马,却在马车里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真是睡得昏天黑地,沈紫薰只觉得自己似乎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感觉就是,她病了。
连周蓦然都没想到,平日里如同一头下山虎的少东家居然破天荒地病了,还病在他的海宁南关厢老宅里。
刑堂开到一半,赵七筒接人后过前面安澜堂禀报,裘染冬听说了更诧异,捋着胡子问:“哟,一向听说沈少东家身体不错,怎么病了,在船上吹了风吗?”
确实,自从周蓦然认识沈紫薰以来,生病的都是真少爷,这假少爷却从来没生过病,这突然的生病,到底………
周总堂主察觉到一丝不安的情愫,他们之间特有的默契告诉他一定有事发生。
他并不喜欢如她一般猜度人心,可是却具备一个江湖密探特有的直觉和推理能力—————她一定是确认了什么?
她害怕了,所以才会生病?
他是大夫,按照中医的说法,人的身体生病多半缘于心病,阴阳不和,五脏不调,五谷不化,忧思伤身,外邪侵袭才会生病。
温家的事让她觉得害怕吗?不,应该不是,她不是个胆小的人,否则也当不了沈家的当家,那么,是什么?
他叫她来海宁看盐帮大会开刑堂,不过是要传递一个信息给她,准确地说是传递给沈东园,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像朝中某些功臣和南洋十七行一样与朝廷对抗,那是鸡蛋碰石头,白白牺牲。
她还没看到刚才刑堂里扬州盐商的惨况,怎么就被吓病了?
周蓦然原本以为他的心上人是经得起大风大浪的,没想到——————
“臭小子,要不要亲自去给你的少东家把把脉,这里有老头子看着,等陈家那小屁孩到了就行刑,你去歇歇吧?”裘染冬看周蓦然少有地忧心凝色,体贴道。
他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少有地,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静公主姐妹出事的时候,这难道就是世人常说的,一旦与某人有了情感牵绊,冥冥中便会心有灵犀吗?
他此刻确实能感觉到一种恐惧在心头蔓延,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是对世事风云变幻的恐惧,还是对失去至爱的恐惧?
恩情,道义,爱情,生命,这些复杂的情愫责任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张爬满道德与情感虱子的华丽长缎,覆盖在心灵深处。
沈紫薰会有这种感觉吗?这个奸猾女商,一直都冷静理智,就算动情也不会如同温晓妆那样帜热奔放,这次怎么了?
周蓦然起身,突然感觉身子有些沉重,还没出安澜堂大门,就听见另外一个平日沉默是金的小男孩在外面喊——————父亲,你快去看看沈爹爹,他生病了,父亲,你快点?
这个小祖宗一叫,安澜堂里严阵以待的盐帮大小领导都笑了,周蓦然不得不故意咳嗽一声,呵斥道:小兔崽子,你叫什么,在这些叔伯面前失了体统,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
周家儿子却不管这些,上前拉着他老子就往老宅后院厢房去,一边口里哆哆嗦嗦,奶声奶气念叨:“你快点,父亲,沈爹爹好像很不舒服,你给开点药吃吃,阿母说父亲你的医术最好,你快点,快点—————
这小大人的话语让大家顿时哄堂大笑。周蓦然简直无语,这孩子哪根筋不对,怎么对他没这么上心?连奶母都在后面掩嘴笑,幸亏陈关保那小屁孩还没回来,要不这俩小孩伙在一起,总堂老宅非要被他们拆了不可。
周蓦然却心里一阵烦躁,甩开儿子的手把小家伙提起来扔给奶娘,凶道:小兔崽子,平日里见你一天到晚说话不到一句,怎么现在变成话痨了,去去去,跟着奶娘玩去,老子还有大事要忙,一边凉快去!
“你这是干什么,干嘛跟孩子置气,我不过咳嗽两声有点打瞌睡,你忙你的去,虎子乖,到厨房帮沈爹爹倒杯水来好吗,爹爹渴死了?”
一眼看到心上人如同病猫的样子,周蓦然一下就心疼了,连儿子都顾不上训斥,忙一步闪到西厢房门口,扶住从床上起来烧得面红耳赤的沈大少,顺手就把了脉,关切道,你快回去躺着,估计是在船上受了风寒,我去给你煎一副发散的药,吃了就好。
“爹爹真的没事?”虎子眨巴着眼睛,不放心地看着他老子,周蓦然完全没耐心跟儿子解释,一挥手叫赵七筒给沈大少弄点盐糖水来,发烧的病人最需要多饮水,发发汗。
“沈爹爹没事,虎子乖,去玩吧,别打扰你父亲办事。”
沈紫薰刚才对周蓦然如同母老虎,现在又温柔得如同一只小白兔,南关厢盐帮总堂里的人都捂嘴笑。
他们这位叱咤江湖的总堂主,也就沈家大少爷能降得住,两人说话的方式大家也习惯了,纯粹就是老夫老妻的模式。
虎子眼泪汪汪,小大人一般拉着沈大少不撒手,周蓦然更恼火,对奶母吼道,你还不快把这孩子带回房去,前面刑堂里还有正事儿呢,真是,找麻烦不是?
沈紫薰确实感染了风寒,这会子出来在门口吹了风,感觉有些晕眩,看东西都昏花,众人面前周蓦然不好抱她,只好架着沈家大少回房,把儿子踢给了奶娘。
“周哥哥这是发哪门子的火,把我们小虎子骂成这样?”
大家正要上前逗弄周蓦然的宝贝儿子,不想一个少年清脆嬉笑的声音从仪门外传来,大家都默不作声了。
连周蓦然都屏声敛气,收起对儿子的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