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四十四)古来才子皆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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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古来才子皆狂傲
紫薰在周蓦然身后一眼便在后面跟随的人群中看到了那人,果然相貌清奇,一双眼睛透着逼人的杀机锐气,中等身量,额头高耸,眉头疏散,脸色银白,两耳垂珠,真是奇特的相貌,如同一头病虎。
那人无意间也注意到了周蓦然身后的随从,一下子精炼的目光便无法再转移,这个相貌男女兼具的少年,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周蓦然与明善寒暄后,主持和尚便吩咐小沙弥招呼他们往客房住下,款待他们往膳堂用素斋。
这正合紫薰之意,在此盘桓一日也好,能找机会与叶邻衣好好谈谈。
周蓦然致谢,明善法师便引领众人往千佛岩茶会而去,那着海青之人目光又扫射了盐帮才俊一遍,刺得周蓦然有些浑身发渗。
“走吧,回头再来找他。”
紫薰已经回头不去看叶邻衣,周蓦然却伸着脖子,打量着这名满天下的前朝文坛领袖,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呵呵,只有你们盐帮将海水斗量,要不怎么晒盐?”
紫薰恢复斗嘴模式,周蓦然自然也已经掩饰住了刚才的情动,潇洒地跟上去,呵斥道:“喂,你不是我的帐房师爷,怎么能走前面?”
两人打闹着跟随小沙弥往客房去,却不知身后那一双锐利的眸光已经将两人里里外外看得透透的。
金陵城里乡试发榜,紧张的何止是那些应考的秀才,更有不少佳人挤在人群里,翘首张望着那龙虎榜上是否有心上郎君的名姓。
“怎么没看见,姐姐,你记清那沈家二公子的姓名了吗?”
两个白净俊秀的少年挤在人群里,年纪稍长带幅巾的那个瞪了小书童一眼,问道:“你叫我什么?”
“哦,我忘了,姐姐,啊?不,兄长———”小书童掩嘴,左右张望。
“你还是闭嘴吧,你这张嘴一张口就露底。”少年书生呵斥书童,继续随人群往前挤去。
今日发榜,按照惯例,金陵江南贡院的龙虎榜从贡院取出到布政使衙门外张挂之处,载于黄绸彩亭,鼓乐、仪仗、兵丁护送。看热闹的当然是人山人海,都要看看第一名解元,第二名亚元,第三、四、五名经魁,第六名亚魁,其余中举者文魁等是何等人物。
那少年书生和小书童正是王家姐妹,两人是买通奶母悄悄溜出来的,一时三刻便要回去,所以姐姐凤胭顾不得人群拥杂,赶紧挤到衙门口张榜处,从头至尾细细看了一遍,却是没看到沈家二公子的名字?
“沈蔷,那位二公子是叫沈蔷吗?”妹妹凤钗看到个姓沈的,问姐姐可是。
凤胭摇头,失望地准备往外挤,不想远处一队兵丁敲锣而来,人群连忙分开一条道,领头的外帘官副主考举了一张红榜,在刚才贴的黄榜后面又加了一张。
这时人群里突然鼎沸起来,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几个来看榜的年轻秀士,一个儒巾襽衫文雅芊芊的男子颇有傲色,看周围皆是倾慕的目光,一片恭贺之声,便晓得应该是中举了。
突然人群里又是一声惊呼,这次却是凤钗的声音,顺着她的手指,凤胭终于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个名字———沈阑清。
“为什么是红榜,这是什么意思?”
“小小书童太无知,此乃副榜,能上榜者亦是难得了!”
“副榜?”凤胭与妹妹相视,同声自问?
“是啊,能上副榜也是难得了,这便在正式录取的正榜外,再选若干人列为副榜,名列副榜者不得参加廷试,但可应下科会试,也可以入国子监读书,已是不错了。”
旁边看榜的一个须发花白的老秀才好心为小书童解释。
“这一榜也算实至名归,江南第一才子房星如中了解元,大家也算心服口服。”
未能中举的在一旁议论,凤胭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头名解元———文弱纤瘦的书生眼中透着狂傲之色,这可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文采斐然又如何,人品却不如那日实诚呆傻的沈阑清可爱。
“姐姐,你不是看中那江南第一才子房星如了吧?”凤钗看姐姐目光投向不远处,玩笑道。
“说什么呢,咱们回去吧,晚了可要露陷。”凤胭拉着妹妹挤出了人群,此时她注意张望了一下四周的诸多秀才,本是希望能看到心中期望的身影,可是却没能如愿。等她和妹妹往回家的路离去,沈阑清的小厮墨琴和奶兄沈纯才匆匆赶来看榜,这两人在家里等着报喜的人,迟迟没等来,于是才被沈东园差遣来看榜。
此时布政使衙门对面的菏风酒楼上,几名秦淮河上的头牌雅妓也倚栏怵立,谈论着今年乡试那些中举没中举的才子们,看看谁才是值得投帖问教可托终身之人。
林频伽是被云影拉来的,凌碧儿没来,闵柔却来了,另外董氏姐妹亦来凑热闹:“我说你不是名花有主了,怎么也来凑这热闹?”
“你可还是名草无主啊,姐姐我是来陪你的呀!”云影婉言,晓得林频伽心情不好,诧异的是闵柔今日主动要跟来。
“你们家那百灵鸟呢?没她在好像安静了不少。”林频伽今日未着道服,却穿了一身唐式红色绫地宝相花织锦绣蜀锦胡服,对襟,窄袖,锦边,鹖冠革带,花黄贴面,格外英隽艳丽。
心伤了,生意却是要做的,这一身打扮并非要找知心人,只不过照惯例露露面,她是花魁,自然要引领一下时尚的潮流,要不迦妙楼的生意冷清,对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最近蔡同知缠她缠得紧,这不,又相约去了虎丘游园。”云影照例淡妆庄妍,不过分雕饰,却也不刻意素淡,天然自有一段风度。
“哦,看不出,那老国师还好这口。”
见林频伽说的露骨,云影笑了,说:“妹妹的性子还是这样,心情不好便出口不羁。”
“我心如朝露明霞,霁月光风,掩饰自己的真心只会让自己更受伤。”林频伽并不避讳,也不怕得罪云影。
云影还想劝慰两句,闵柔却捧着一杯玉露茶过来,亲自送与林频伽,说:“妹妹敬赏姐姐的坦荡,且吃杯茶,姐姐慧眼,再说说今日楼下的士子,谁是可成大器之人。”
林频伽微微惊羡,要晓得闵柔的性子最是冷淡孤介,让她这样亲自奉茶与人,估计连云影也没享受过这待遇,一时慢慢接了茶,却迟迟未喝。
“姐姐放心,这是我去年立春收的荷叶上的露水,最是清心明目的,这杯子是我自用的翡翠杯,也是极洁净的。”林频伽此时才打量着闵柔的装束,一身水田道衣,素妆冰肌,蓝田女冠,太极白玉拂尘,真是仙肌玉骨中透着淡淡绝艳。要让林频伽品评,这秦淮河上有名头的雅妓中,今日闵柔这装扮颜色真才是花中之冠。
“难得妹妹有兴致,姐姐当知无不言。”一杯沁芳新茶入口,林频伽心情好些了,隔着珠帘,指向楼下人群中的儒巾素丝泼墨襽衣的傲气才子道:“他便是今科解元,江南第一才子房星如,妹妹可识得?”
闵柔未动声色,只是顺着林频伽所指看去,人群中傲然独立的高瘦男子却星眸深陷,鼻骨高悬,清高中透着风卷云涌般的才情。
“妹妹听过此人的诗吗?”
林频伽冷笑道:“真真世上身负旷世之才者皆是狂放不羁之辈,世人笑我太轻狂,我笑世人度不穿,花前月下皆才子,何有佳人入我园。”
林频伽赞赏的口吻里却透着冷嘲,“木秀于林,木秀于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