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十二)泼茶结发旧时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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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泼茶结发旧时情
八月十四商号里的应酬之后,紫薰更加放心去海宁,因为卢管家回来了,会呆上半月,帮沈家二爷处理一些商号里的事,然后随同南洋十七行的管事南下两广,亲自到粤州走一趟,考察合作事宜。他在家里坐镇,那便不必担心会出什么事。
卢之祥也晓得周家的重要性,东园公对于长孙与周蓦然的交往一向支持,盐铁茶丝也是沈家的主要经营产业,杭州福建的一些事务正好此时由大少爷亲自巡视办理,一举数得,所以沈阑勋当家开始,中秋月到海宁小住,是沈家上下都知晓的惯例。
最高兴的当然是周蓦然,这天中午得月楼的酒宴上帮紫薰挡了不少酒,他酒量一向很好,随身带有桃源谷的解酒药,所以商场应酬一向都是通杀。
紫薰酒量不好,推不过才喝两杯,这天中午也喝了不少,至未时酒宴还未散,沈家二爷看当家侄子喝得差不多了,赶紧找借口扶了她出来,后楼梯上正撞着出来小解的周蓦然,一见紫薰酒劲儿上来,忙从沈通手里接过来,架着从后门出来,叫了一辆马车,直接到明月渡码头上了盐帮商船,由水路从古运河南下海宁。
待紫薰酒醒,已经是第二日清晨,船已过吴江三里桥,船舷边半圆的气窗外飘进来丝丝白雾,如半月弥漫。
“醒了?”周蓦然醒得早些,出舱外端了一壶茶,回来刚好见紫薰起身,倒了一杯,说,“解解酒,我说过帮你挡酒,你也是,酒量不行就别喝。”
紫薰揉了揉太阳穴,昨日的桂花酒是酒楼自酿的,后劲儿挺大,接过周蓦然的茶,喝了一口,问:“二叔晓得我出来了吗?”
“你真是喝糊涂了,就是他把你扶出来的,怎么,怕他占你便宜?”周蓦然坏笑,没正经样儿。
紫薰习惯了周总堂主随时开启调戏的口吻,刺道:“我不是怕他,主要是怕你………”
“哦!”周蓦然凑过来,几乎要碰着紫薰的脸,紫薰眼一横,一杯茶水直接泼了出去,周蓦然闪得快,可还是湿了前身,这下紫薰笑了出来,周蓦然可哭笑不得了,这船上可没合适的衣服换,加上湿的地方刚好是前襟,这下更是丢脸丢到家了。
“要不要生一堆火给你烤衣服啊?”紫薰扯起唇角,邪魅地笑着调侃。
周蓦然就最喜欢看紫薰这种飞扬的笑,抖了抖衣服,说:“烤什么,不烤火我都热得受不了,泼了一点而已,一会儿就干了。”周蓦然只好一边讪笑,一边煽动衣衫前襟,如同夏天抖动衣衫纳凉一般。这动作让端早点进来的周家管家赵七筒看见,顿时惊得定在原处,紫薰看到他的逗比表情,忍不住一口茶喷出来。
周蓦然看到紫薰表情变化,晓得露了洋相,只好转过身来,故作镇定道:“看什么,我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船上有干净衣服吗?给找一身来。”
周蓦然的逗比行为让紫薰暂时忘记了中秋的伤感,因为没有什么合适的衣服,周蓦然只好凑合穿了一件极不合身的杭稠夹袄和麻布裤子,就这一身衣服还是管家从船夫那里借来的,到了海宁还得还给人家,这不和谐的搭配让紫薰笑了一路。
“笑吧,能让你忘记这中秋的月圆之思,也算我那衣服的功劳。”
紫薰看了看船窗外的天色,说:“昨日姑苏的天色或许能赏月,可今日快到嘉兴反而天色阴沉,真是去年此夜月明时,明月今年何处看。”
“去年,去年你我可是骑马回的海宁,也是在我家南关厢老宅赏月,今年你想在哪里赏月?要不咱们去慧缘寺,那可正应景: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周蓦然对自己的穿着倒很得意,不停地自我打量,觉得挺另类,笑说回头去金陵见闵柔,是否也打扮地乡土一点更好。
“你若是穿这一身去云楼,估计还没到门口就被笑死了。”紫薰听说闵柔可孤洁得很,要是看到周蓦然这身脏兮兮的船工衣服,想必一定会让人把周蓦然站过的地方里里外外全部用水冲刷一遍的。
“今年咱们要看人眼色行事了。”
紫薰也笑饿了,就这桌子上的简单粥饭吃起来,说:“你忘了我跟你说的,闵柔的礼物。”
“那也得等我回家过完节才去俣山。”周蓦然坐下来陪紫薰吃早饭。船舱里一股子海盐和海货的味道,周蓦然许久没闻到海水的味道,有点不适应。
“亏你还是江湖人,消息这么蔽塞,俣山商阳近日会到海宁扬善书院讲学。”紫薰不动声色说道。这下惹得周蓦然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半天,紫薰见他看呆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周蓦然突然双手扶住紫薰两颊,皱眉又看了半天,看得紫薰发毛,挣脱道,“做什么啊你,吃错药拉?”
“我想看看沈大少爷脑子装了什么,怎么什么都晓得拉。”
紫薰一听这话,晓得这家伙万变不离其中,又开涮了,干脆不理会,埋头吃饭,不想头上一阵刺痛,伸手一摸,束发散了,不禁骂道:“周蓦然,你搞什么?”
“没事,没事,看你头发乱了,一会儿帮你束好,呵呵。”紫薰没看见周蓦然这一下动作,确是快如闪电,将手上的几缕青丝装进随身荷包里,脸上笑脸如旧,说道,“吃饭,吃饭,对了,下个月你生日,想要什么?”
“免了吧,你别给我添乱就好。”
“怎么能算了,要不我听说两广那边流行舞龙舞狮,咱们也叫一班来玩玩。”周蓦然兴致勃勃。
对周蓦然来说中秋这一个月最高兴的就是紫薰会在海宁周家小住,自从祖母过世,太爷在杭州道观修行,家里真是冷清极了。中秋佳节什么的太爷说是怕热闹,通常都不会回来,他是三代单传,隔房的亲戚年节时候也走动,不过都不是本家人。
平日里内宅就一个姨奶奶管事,外面都是管家赵七筒和盐帮总堂的几个堂主在操持。三四年前太爷做主娶侧室,娶的是长安县关中世家的女子,可那姑娘进门一年多便因产褥热病逝?因之离娘家千里,到江南这里语言水土不服,还没入洞房便已经病倒,后来一直久病未愈,加上无人劝慰环境生疏心情抑郁,任凭周蓦然有医国的手段也没保得住她出月子。
两人的孩子倒是活下来,生得像母亲虎头虎脑,小名虎子,强健憨实,这也算周家香火有继了,所以周蓦然便干脆不再娶亲。太爷在孙媳妇过世时正儿八经地说不该给周蓦然早娶,说他八字克妻,若要娶妻也要一个八字够硬的女子方能镇得住周蓦然。
这么一来周蓦然也更肆无忌惮,周家老宅里短时间内彻底都不会有女主人了,儿子交给太爷的一个姨娘带着,周蓦然在外面养了两房外室,同样生儿育女,只是可怜老宅里那失了娘的孩子从小却是孤单。
自从两年前紫薰中秋日前说想到海宁观潮,来周家小住一月,那孩子便跟她很亲近,连周蓦然也纳闷,紫薰平日在沈家如此严苛,可对虎子却是变着花样讨孩子开心,仿佛是要补偿自己儿时失掉的童年欢乐。
周家上下看到当然很是高兴,连盐帮办事的帐房师爷都感叹,说沈家大公子就是周家的救星,让这个家看起来像个家了。
周蓦然倒是动过紫薰当周家主母的念头,可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一则,他在江湖上有婚约,这婚约连太爷都不敢废弃,几年前娶亲也是娶侧室;二则,他晓得紫薰对沈阑勋的感情,这次身世一露,更是已经明说了将来是沈家大少爷房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