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2 误会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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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娇爱帮助人,心思细腻,跟室友的关系极好,不过却性子内向,不习惯与人分享自己的私事,再加上几乎所有的闲暇时间,凌娇都用来挣钱了,所以室友只知道她是孤儿,其他过往知之甚少。
凌娇七转八转找到“恩人”家时,时间已经指向五点半。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还是打定主意先搞完卫生等再回学校吃饭。掏出钥匙,打开门还未进去,凌娇就吓了一跳。无他,门框上垂着一根细绳,绳的末端连着一张白纸,随着开门带来的风,正悠悠荡荡,犹如鬼脸一样。凌娇深吸一口气,扯下这张纸,大意看了下。哼,罗列得还真详细!这个恩人可真会敲诈人啊!唯一可取的是字还写得不错,磅礴大气,力透纸背,一眼看上去,似有金戈铁马之意。可是古人不是说“文如其人”么?
再看向大厅,大厅的东西几乎都是深色,黑色的餐桌、暗红色的橱柜、沙发,让整个大厅似乎笼了个罩子,黑黝黝的,莫名的让人有些不安。
凌娇先在房子里转了转,这一转,她又吓了一跳,我的妈呀,七八间屋,这得是几室几厅?算起来随便两百来个平方,这卫生可不是一般的难!想到这,她的肚子唱得更欢了。鬼恩人,这么有钱,还去做什么保安!明摆着富二代显逼啊!真是颠覆了她十八年的世界观!当然更颠覆她认识的是居然有人如此大义凛然理直气壮的施恩索报!凌娇腹诽良久,最后叹一口气,伸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认命的开始收拾。
凌娇先把屋子里凌乱的衣服扔洗衣机里,洒上洗衣液,调到自动档,然后到处找抹布。死活没找到抹布,橱柜、洗手间的矮柜、墙柜、阳台的赏景台、健身房的壁柜……到处也没找到抹布,最后只得在洗涮间拿了条偏旧的毛巾当抹布。“这个应该没问题吧,大不了下次赔他一条。”凌娇自言自语。
擦桌子、柜子、窗台、窗户、给各式盆栽浇水、拖地……正当凌娇忙得晕头转向,前胸贴着后背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凌娇下意识地挺直了腰。她正好在拖客厅。
叶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一个看起来还算勉强的少女(特注:此处勉强只形容脸蛋,不涉及身材),形容疲惫,几缕碎发被汗水打湿了,粘在脸上,汗渍左一道,右一道,在脸上交织成水墨画。少女正弯腰拖地,一看见自己,像个机敏的猎物看到了猎人一般警觉,突地就挺直了腰。叶荀倒是有几分意外。那天少女走的时候,明显打的主意是想逃债的。
叶荀径自转了一圈,回到大厅,刚回家的好心情瞬间化为乌有,不对,还多了一股子怒火:居然用他的洗脸毛巾当抹布?居然用洗衣机洗西服、衬衣!虽然屋子收拾得还整齐,可是屋子原本就不乱好不好!再看地板水淋淋的,叶荀恨不得上前揍少女一顿。这种专从东南亚进口的原木地板怎么能用水直接拖,应该要先用柔软的棉布蘸专用的清洁剂细细地擦拭,然后再打蜡细细磨光!
叶荀看着眼前一脸警惕的少女,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谁叫他那天头脑发晕,找个如此不专业的家政工作人员!随便找个理由接近她都行,却偏偏……都是那一叠声“保安叔叔”惹的!想自己仪表堂堂,身着好友专为其设计的大衣,怎么就成了小姑娘眼中的“保安”,还“叔叔”!虽然实际年龄上自己足可以当她……爷爷,但是面相上,自己顶多二十五六而已,真不明白这个傻妞眼睛咋长的!
没错,叶荀是故意要接近凌娇的。只因为在凌娇拽住他胳膊的那一瞬,一股刺痛传入大脑,整个身体也如被人施法定住一般,僵硬如铁。这是以往多年从未遇到的事。他得弄清楚。
叶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既不想怒斥少女,也不想开口询问,定了定神,他打电话叫了人送饭。放下手机,揉揉太阳穴,对凌娇说:“别拖了,去杂物间的橱柜里找找,应该有一打蓝绒条纹的毛巾,拿来把地板擦干,然后回去。”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但若是相熟的人,就能察觉到叶荀按捺下的怒火。
凌娇后知后觉发现恩人不高兴,而且似乎是由自己引起的。凌娇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很听话的一一照做,然后飞也似的打开门,换鞋的档口,送外卖的人到了,闻着食物传来的香味,凌娇止不住的吞了吞口水,扫了一眼恩人,忽然想起什么,道:“那个,叔叔,以后不用再打电话,我会——”“准时来”几个字被一道寒音打断:“电话?”没头没脑的回答。
恩人的眼光看起来温和,脸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但凌娇就是觉得恩人生气了,整个人似乎散发着寒气,像要把人冰冻一般。凌娇一颤,突然就明白了,并且意识到自己今天搞了个乌龙。误会要人命啊,她迅速转身出门,一路上再次不遗余力地批判那个打电话不留名的傻逼百次。
待随意吃了几块饼干,洗漱好躺在床上,凌娇已经浑身酸软,一动不想动。
清脆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凌娇的美梦,也扰飞了她梦里的美餐,那可是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啊,鸡腿、鱼、鸡蛋、腊肉……
“阿娇,找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另一个室友小白打着哈欠嘀咕着。
“喂——谁呀!”凌娇怨念无比地接过电话,她含混不清的声音听在电话那一端,却让人觉得慵懒无比。这是打死她也想不到的。
“你把书房桌上的资料放哪里了?”这是什么状况,什么书房,什么资料?凌娇的眼前晃动的还是刚才没吃到的脆笋腊肉片,压根没听到对方的问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最后好像叨了句“神经”,就放下电话,摇摇晃晃爬床上去了。
一夜好眠。凌娇伸了个懒腰。正刷牙时,满嘴泡泡呢,小雨又叫:“阿娇,你的电话。”凌娇洗漱完毕,一跑一跳的接过电话:“喂,你好!”声音清甜无比。
可是迎接她的却是满腔怒火:“我在楼下,马上给我滚下来!”
“你谁啊,大清早的发神经。”凌娇毫不吃亏,干脆利落地撂了电话。
刚坐下,打开水回来的小白兴奋地嚷嚷:“小雨,我刚在咱们楼下看到一辆限量版的法拉利,好酷!车主穿一套黑色中长风衣,那身材,啧啧,那脸蛋,啊呀呀,帅呆啦!唯一可惜的是他满脸阴云,好像谁欠了他钱没还一样……如果他展颜一笑,我敢保证,就算是博士李的课也要失色三分!快点,小雨,一起下去,我再去看看那个车,法拉利啊,黑光闪闪,奔驰的骏马啊!对了,拿上手机,等会给我拍张照片。哈哈,我的爱车啊!”
凌娇对这些既不懂也不感兴趣,她收拾着自己的书本。小白和小雨两个人正兴致勃勃的讨论爱车时,一声狮子吼差点震破了几人的耳膜:“阿娇,阿娇,凌娇,快下来,有人找!”是对面寝室的大嗓门灿妞的声音。
凌娇莫名其妙,探身往窗外看去,果然看见灿妞脚边放一个热水瓶,两只手正在毫无形象地挥舞,令人奇怪的是,她腹部的肥肉好像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反而让人感觉她身姿无比灵活,真是奇异的搭调。她旁边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还未到车旁,灿妞非常夸张地抱住凌娇,嘴里直嚷嚷:“亲爱的,我爱死你了!人家就让我这么吼一嗓子,给了我两百块!你真是我的小甜心!下次有这样的好事记得再找我,我叫周灿,外号灿妞,怎么样,很特别吧?”后两句却是对着车旁的男子说的。
一见那男子,凌娇终于回过神来了,这不是那土豪保安吗?他来学校干什么?不对,他找我干什么?凌娇突然想起半夜和早晨的电话,心里有点打鼓,一时踌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又惹了麻烦。
“上车。”一如既往的利落,同时还很绅士的拉开车门,这一举动让随后而来的小雨与小白看呆了:阿娇什么时候认识土豪帅哥了?
凌娇艰难地挪动腿,磨磨蹭蹭上了车。坐在后排座位,透过反光镜,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保安恩人的脸色。没有小林子说的阴云,但感觉比布满阴云更恐怖。这是凌娇的直觉。那么还是乖乖认错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是么!没人这样教凌娇,是生活让她记住的。
“对不起!昨天睡迷糊了没听出来,后来电话没挂好……”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不可闻。半夜凌娇挂电话时,话筒没放好,还是今早小雨发现的。这么一说,凌娇愈发心虚,再看对方只专注的开车,丝毫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只好呐呐住口,不安地绞着手指头。
车停了,随后一声厚重的关门声传来,凌娇瞅着那黑色的背影,仿佛一把冲天的利剑,随时能要人的命。她不由得抖了一下,然后立刻下车,快步跟上。接着一进门,鞋一脱,拖鞋都没顾上穿,赤脚跑到书房,抽开书柜第四个小抽屉,拿出一叠文件,一转身,却与紧随其后而来的人撞个正着。对方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凶狠而又犀利,一口白牙好像猛虎的利齿,随时能咬断猎物的咽喉。
凌娇赶紧低头,双手捧着资料递上,不敢再看对方神态。然后悄悄侧脸,小心地揉自己的鼻子。这人的骨头真硬,石头一样……刚才这一撞可够呛,鼻子酸酸涩涩的,眼泪都要涌出来了。
叶荀本来也满腔怒火,还莫名其妙被撞了一下,就算他骨头很硬,可他的脖子却远不及对方的额头硬,所以这一撞他也不好受。不过看到对方眼睛迅速盈上来的眼泪,再看少女乖巧而恭敬的递上资料的身姿,心中的怒火倏地就减了三分。其实,凌娇的个子刚及叶荀的肩膀,之所以能撞到脖子,纯属意外,因为叶荀也刚好弯下身来……
算了,一个孤儿,能知道什么,能考上重点学校已经算不错了,别的女孩,如她这般年纪,尚在父母怀里撒娇呢,而她却早已背起生活的重担……没错,叶荀这几天可没闲着,动用手下的力量,早已将凌娇的祖宗三代查了个清清楚楚,更别说凌娇的个人情况。他习惯将与之有关的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吃早餐了吗?”话一出,叶荀自己也很意外,不过他马上敛住异色,脸上看起来依然古井无波。
凌娇也很意外,忐忑不安的看了叶荀一眼,摇摇头,又低下头,开始绞手指头。不知道为什么,凌娇很害怕叶荀,好像是猎物害怕猎人一样,一面对他,脑子就打结。这可是凌娇从没遇到过的,也许这就是书上说的震慑人的气场吧。真的,压力好大,都不敢直视他。
这样的人做保安倒是物尽其用……凌娇有一个特点,一紧张就容易神游天外,但不熟悉她的人却很容易被她瑟缩拘谨的外在形象所迷惑……这也算是一保护色吧。可以保护自己脆弱的小心肝啊,凌娇经常这样自我调侃。
看着这样乖巧拘谨的少女,叶荀再多的怒火也无处发。但他却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那你回去吧。”
凌娇抬头偷瞟了恩人一眼,确定不是说笑,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一次麻烦算是了结了。至于思考对方话语的反常,明明提出早餐问题,却无下文之类的问题,凌娇压根没想,逃也似的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