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回 薄命人命逢生机 多情子情困愁思(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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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再一次睁开时,昏暗的白光穿过窄小的窗户静谧地照耀进屋内,从昏沉晕厥中醒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几日,更不知自己身在人间还是另一个世界。董宗远缓缓睁开双眼适应着好久不见的悠长日光,意识却是沉浮不定,浑噩迷蒙。
    耳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即响起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你醒了?真是命大哦,我以为你再也醒不了啦。”
    董宗远这才意识到此时并不是身在大牢,而是在一个破旧的屋子里,房屋内四壁徒然、墙面老旧。他想撑住身子坐起来,但无奈使不出一点力气;张开干裂的唇,气若游丝地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
    “你犯了盗窃罪,本来要被关进大牢的。不过也是运气好,恰逢当今皇上大婚,对犯人一律从轻发落,就被发配到官仓做苦役,刑满六年就能获释出去。”那人走至董宗远的面前,他仔细看了看,面前立着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者。不过目光炯炯,精神焕发,没有丝毫龙钟之态。
    “我,”董宗远刚说了一个字,只觉喉咙一阵干裂,再也吐不出字眼。
    长者见状道:“我已经煨好了药,先喝点水,再喝药。我知你有万般冤屈,莫要过度悲伤,先把身子养好再说。”长者一袭粗布暗色白袍,发绾方巾,仪态衣着不似农夫走卒。
    “多谢前辈照顾,晚辈董宗远,敕勒人,”强忍着身体疼痛,还是勉强行礼。
    “老夫易万山,长安人士。”长者微微一笑道。
    后来在官仓旧院养病的日子里,董宗远逐渐得知,官仓的主薄易万山原本是吏部侍郎,年轻时因对卫国公独孤信荆州战败一事上书直言陈情,得罪了当朝权臣宇文护而被削去官职,发落到城南官仓主事,一来就是二十年。
    不过这位易大人不曾心灰意冷,反而开始潜心研读前人史学典故,加以校勘并重新整理。日子冷落清贫,不过也算清闲自在。
    经过一个月的安静休养,再加易万山送来许多治跌打的外敷药,身体便能渐渐下床行动了。经过这一次磨难,董宗远开始明白,在偌大的长安立足,简直难于登天,更不要期盼什么显赫富贵,建功立业的白日梦幻。
    为生计吃饭忙碌也许才是平民正当的宿命,六年之后是什么样的生活,那太遥远,董宗远也不愿意想,他只期望今后的每一天能够平安度过。
    “宗远啊,这一段《汉武故事》你替我抄写下来,我要去清点太平仓里的余粮了,入夜之前可以抄完么?”易万山在书案上摆好笔墨,向抱着一叠书进门的少年道。
    董宗远将晒过的书放置好,上前看了看铺摊开的半册校注增减后的《汉武故事》,笑答道:“这书我看过,入夜前抄下半本应该不成问题。”
    “好好,辛苦你了,纸都在布包里,需要多少自行去取。”说罢整了整衣袍,阔步走出院门。
    董宗远坐在案前,数好需要的纸张,用镇纸压好;取来羊毫沾少许墨,仔细抄写开来。“已经有半年没动笔写字了,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这本事了,”想着想着,心中止不住有些难过。
    因为从小就被母亲督促着读书习字,《汉武故事》是早就熟读过的,所以不费一点功夫就能笔过千言。
    “不知会不会写得太难看了,母亲曾说过我的字是不太好的。”因为担心易先生过目后笑话,誊写的更加用心起来。
    斜阳西下之前,董宗远写完这册书的最后一个字。轻轻置好毛笔后伸了伸筋骨,离入夜还有两个时辰;他看着整齐的书抄,总算完成了先生交待的事情。
    入夜后月明星稀,易万山方才忙完仓库的事情归来;走入房中,朝木案边不经意一看,书边是整整齐齐的一叠已抄写好的《汉武故事》。拿起一张朝灯下细看,只见每一张纸上文字行列均等,字迹清雅俊逸,字体工整却不拘谨,风雅而不浮华;有魏晋之风骨,名士之气宇。
    看到此处不由赞叹道:“未曾想小小年纪习得如此一手好字,胜过无数名门才俊,不可多得啊,”
    另一厢,被欣赏赞叹的人早已沉沉睡去,入眠于明月朗照之下,陋室昏暗之中。
    一月后,仲夏。
    西市玉鹤别苑内,灯火通明,辉煌如昼。
    控鹤楼那犹如晶莹剔透迷宫般的宾室内,刚刚从民间采买回来的男孩子齐齐跪在大红莲花的地毯上,白净貌美的少年们皆着青衫,喻清白之意。等待他们的则是被权贵买回府宅作为娈童,或者被高价买走初夜——从此开始过上荒诞而肮脏的生活。
    周围聚坐的全是大周朝的少爷们,个个着装英俊潇洒,挥金如土;他们的眼睛由于兴奋而变得红亮,他们脸上蓄势待发却又掩饰着的浓浓笑意,透露着当下跃跃欲试的心情。
    这时一位年轻相公走至红毯前,清了清嗓子喊道:“诸位贵宾,请诸位稍安勿躁,这些孩子都是从长安附近的十里八乡采买来的。个个身香体软,身量纤细,性情温良,忠实乖巧;今天是第一次露脸,为求公道,诸位可以观看他们验身。”
    话音一落,一众年轻男仆走至少年们的身后,拉下他们肩上的薄衫,凝脂般的肌肤在水晶灯的照耀下莹莹泛光;衣衫被进一步拉下,胸膛乃至前身都裸露在夜晚炙热香芬的空气中。
    紧接着少年们的双腿被拉开,男仆揭开了他们腿间的襦裙,不着一缕的裙下风光令在场众人惊得微张着嘴,前倾的身体眼看着下一刻就要从座椅上滑了下来,
    “我要买这一个!”一位性急的公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身旁一个瘦瘦弱弱的男孩说道。
    其他人见状,如同霎时被拍醒一般,皆起身争抢呐喊起来。验身的游戏刚刚结束,这些富贵子弟唯恐落后吃亏,纷纷争选着喜欢的男孩子。
    为何长安的贵胄们如此中意玉鹤别苑的娈童?原来,长安城的秦楼楚坊里,采买来干净漂亮的孩子后转手就卖的,唯有西市的玉鹤别苑;不仅娈童们模样身材无可挑剔,而且温顺的脾气秉性都甚合这些富贵少爷的心意。
    灯火暗淡的后廊上,刚刚在前堂主持采买仪式的林相公兴高采烈地向等待消息的老板走来。
    “怎么样,买家还多吗?”老板面露担忧地问道。
    “多!多的不得了,那二十个男孩子都被抢光了!哎,我跑遍长安周遭,好不容易选来这些好货色,一个都没落下,咱们这儿客人又多,男脔都不够应付的,”面对火红的生意,林相公反倒发愁起来。
    “这有什么难办的?过几日你再去采买一些孩子回来,多带些人手,记住!这次主要在长安城内,性格要温顺伶俐,要是懂歌舞音律就更好,省的咱们费心思再教。”老板一边交待一边思索着。
    “长安城里有愿意卖身的么?”林相公语带疑虑。
    “别看长安城这么大,穷人多着呢!其他馆子已经开始在城内买人了,咱们出更高的价钱;十两不愿意卖的,咱们出二十两,三十两不愿意卖的,咱们出五十两!只要真绝色,咱们有的是钱,还怕他架不住重金的诱惑?你收拾收拾,明天就准备去做。”老板洋洋得意道。
    林相公应了下来,听得前堂有事传唤,又匆匆忙忙到别处支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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