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辛言第三次不省人事躺在地上翻着白眼了。虽然后来紫泠说这次的时间并不长，但辛言还是觉得自己活活被人拎着脑袋在地上拖了一里地然后又一个飞抛丢回原处，浑身像散了架一般。
    三个字形容就是，不如死。
    她迟迟没从天旋地转中解脱出来，站起身都费了好大的力气。刚才螭龙枪所在的地方莫名其妙变成了一片空地，只有枪头扎过的地面上留了个坑。辛言纳闷不已，想找紫泠求助，一转头就见那边站了不少人在争执着什么，紫泠忙着阻拦他们。
    头晕目眩耳鸣，辛言勉强站稳望过去一眼，似乎看见了卮欢和亦晞，还有几个耸动的人影，辨别不出是否相识。
    辛言本来想招呼他们过来，有话好好说，但手一抬，数道闪电就从指尖冒出，直奔她所对的方向。
    众人察觉，立刻惊呼着闪躲开，只有紫泠挨了一下，却毫发无伤。她诧异地转身，看着辛言说不出话。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辛言迫切地开口解释，并摊开双手，“我什么都没做！”
    “这、这……螭龙枪……”卮欢惊慌地往后躲了一步，“怎么会！”
    “辛言你别过来！”紫泠脸色严肃，抬手示意她。
    “啊？”辛言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上——衣服没有破损，连披风也是好端端的。双手关节虽然阵阵酸麻，但是也就破了点皮，血都没出多少。自己究竟有哪里让他们惶恐成这样？
    从人群后方走出一位长须白眉的老者，他轻笑着冲紫泠说：“无妨。这就仙丹与归元露同食的后果。她现在体内法力澎湃，螭龙枪也不太安定，你助她调息一下便是。”
    “那麻烦您带着他们去石林外等候，要是待在这里被误伤，我们两个可没法负责。”紫泠认真地说完，一路小跑到辛言面前。
    “刚才到底咋回事？吓我一跳。”辛言看她像看救星，“快来保护我。”
    紫泠看着她，沉吟了片刻还是告诉她：“你回头看身后。”
    辛言颤颤巍巍地扭过脖子，就见自己背后贴着那杆原本杵在地里的螭龙枪。黑漆漆的枪杆上隐隐闪过浮雕的光华，枪尖更是锋利得反着冷气，直直树在辛言的后脑勺处。
    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主人顿时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紫泠叹了口气：“别看了，坐下吧。你吃的那一肚子仙丹到底还是顶用的，现在你的法力比修炼了几千年的仙人还要多。”
    “真哒？”辛言喜形于色地盘腿坐在她对面，“我就知道，我这么聪明，我这么厉害……”
    “闭嘴。这些法力要是一个控制不好，死的就是你自己。”
    “有这么严重？我感觉还不错……”
    卮欢直直望着她们两个，直到李先走到她面前来，她才慌忙转身离开。
    李先捻须一笑，在她身后说：“老夫说过，像辛言这样的凡人之躯若一口气吃了那么多仙丹，一定会内息紊乱自爆而亡，而归元露又可以助人平息顺气压抑紊乱的内息，也可以缓缓消耗掉仙丹的效用。她刚才在雷池里遭受了那一阵雷击，经脉反而被打通，体内没有被消去的仙丹随着雷击全数吸收。她刚来天界，自然不懂这么多，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能走到这一步，倒是有趣得很。”
    卮欢愣了愣，低着头慢下脚步走在李先身旁，忐忑地问：“那她这次偷窃，您还会追究吗？”
    “那自然是要追究的，不过也可从轻发落。方才急忙赶来，就是怕她吃出个好歹害了自己性命。现在见她如此惬意，处罚什么的慢慢商讨就是了。”
    卮欢松了口气：“传言不虚，您果然大人有大量。”
    “哈哈哈，”李先笑着摆手，“可不是我有大量，倒是这姑娘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前面一个丹凤眼的男子听见，抖开手中的折扇，转身冷着脸说：“她有没有后福我不知，我只知她给这批丹药带来大难。若是不严惩，天界诸位以后要如何祸害您的炼丹房，您可想好了？”
    李先仍是笑：“这次我也有疏忽，以后绝不会让人随便接触到我的丹药。”
    男子晃着扇子，像是给自己消火似的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还是请东君来裁决吧。”
    跟在他身旁小厮模样的青年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一只木质鸽子，手掌一抬，鸽子便仿佛活物一样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
    “楮知白，”亦晞上前一步，“刚才李上仙已经说了，何必再去麻烦东君？若是需要东君裁决，我一早就直接找他了。”
    “哦？那你是在后悔找了我？”
    “我找你是因为只有你知道李上仙的去向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我就只是个找我师父的工具？”
    “若你是这样咬文嚼字断章取义，我跟你解释也没有用。到此为止吧。”
    “哈，我还不想和你说话呢。以为自己是什么角色，可以随便看低我？”
    看着亦晞欲言又止，卮欢趁机把他拉到一旁，询问说：“你当真是看不惯辛言么？”
    “何出此言？”亦晞望着她的眼睛，眼底一片坦然。
    “仙丹此物不是肉体凡胎可以消受的，若你去找李上仙是怕她将自己吃出什么好歹，这我能理解。或者你是不想让李上仙平白遭窃，为了公理告诉他辛言偷盗，我也不说什么。可是你将楮知白……他是什么人物，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当然清楚，他是李上仙唯一的徒弟，李上仙所炼的仙丹也都是为了帮他增加修为法力。这次辛言偷走的仙丹也本该都是楮知白的东西。”
    “那你还——”卮欢不忿，“你这是将辛言逼到悬崖边上！亏你还当紫泠是亲姐姐！真是……”
    亦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打断她：“真是什么？卑鄙无耻？且不说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这样的人，难道你以为我会擅自做这种事？若是紫泠不许我有动作，她会任我离开？”
    “……什么？这、这是紫泠的意思？”
    “当然。”亦晞说完，瞥了一眼那边的楮知白。对方一直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可惜全被亦晞施法用一层微小的结界挡住。如果楮知白没有一味依赖丹药，而是认真修炼学习法术，也不会连这么简单的结界都破不开。
    卮欢则完全没心思想别的，还沉浸在震惊里：“紫泠她为什么……她这是在害辛言啊，这么下去天界岂不全是辛言的敌人？她还怎么活？”
    “卮欢，天界里看不惯楮知白的人太多了，比如你，比如我，可就是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因为谁都不肯做这个恶人，不肯得罪李上仙，不肯触犯东君和平相处的规则。而如今来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辛言，我们倒是很想看看她怎么对付他。”
    “你们……是要利用她？”卮欢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亦晞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否定：“利用她？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想必辛言自己也清楚，有些事，只能让她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