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黑暗而冰冷。
    乔苏挣扎着从黑中醒过来，下一秒却怔愣在那里。入目是暖黄色绣着蝶恋花的纱帐，身上盖的是丝绸软被，鼻尖满是淡雅的香料味。
    “小姐，大夫来了。”
    小姐？
    才这么惊讶了一下，纱帐就被人掀开，一名穿着白色长裙蓝色毛边夹袄，头戴珠花的清秀少女出现在眼前，她俯下身子，柔软的手拿起自己的手，一根红绳系了上来。
    系好红绳后，少女又放下纱帐，牵着那红绳又走出一道垂帘，垂帘外端坐着一名灰袍白发老者，少女将红绳递到他手中。老者垂眸轻捻手中红线，良久，才收回手。
    “你家小姐患有不足之症，未足月便出生，儿时未有好好调养，坏了底子，怕是——”
    “大夫，我们出去说话。”
    话语戛然而止，乔苏努力坐起来，却发现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便已经冒了很多汗，整个人气喘吁吁的，好似做过一场大运动似的。乔苏有些奇怪，她摊开自己的手，纤细，娇嫩，漂亮的不可思议，这不是自己的手。还有这头令人羡慕的乌发，这是在拍古装片吗？
    “小姐，喝药了。”
    纱帐被两个和先前那少女穿着打扮的一样的少女往两边拉起绑好，先前那个少女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中药站在床边，乔苏楞了一下，鼻尖全是重要苦涩的气味，胃里面已经开始不断的翻涌了。她并不想喝这个药，现在脑子里还一片浆糊呢！可是身体就是不由自主的动了啊！手不受控制的结果那一碗药就一小口一小口喝下去了！！！！
    艾玛！苦的升天了好吗！！！！
    “呕！！！”
    就那么忽然的，胸口一阵绞痛，哇的一下就吐出一口血来，三个侍女一下子就惨白了脸，惊呼一声就手忙脚乱的扶住乔苏，还有一个侍女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叫人了。
    “咳咳咳！！！”
    这种林妹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乔苏真的是要跪了，这种肺也要咳出来的节奏，是要死了吗？
    “苏苏，苏苏？”
    就在乔苏咳得撕心裂肺的时候，一名穿着白底绣着蓝色云纹的少年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那些侍女竟也不拦着他。待到那少年坐在了床边，乔苏才看清那少年的模样，竟然是蒋越！？
    “阿越，你怎么来了？”
    不受控制的就说出这些话，就好像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可是明明先前自己还可以控制身体的说。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又要瞒着我！？”
    “阿越……我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
    “闭嘴！”
    少年的声音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乔苏被吓了一下，蒋越板着脸还真是有点吓人呢！
    “说什么傻话！你明明答应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你明明说要嫁给我的！现在我还没有给你婚礼，你就要丢下我吗？你才不会有事呐！”
    原来，是病入膏肓了吗？
    说不出这瞬间是什么感觉，乔苏没有办法控制身体，视线被迫停留在少年身上，少年的表情十分悲伤，带着些许脆弱。在那瞬间，心就象是被什么渣了一下似的，不是很疼，却让人很难受。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来？
    我到底，在你心里算什么？
    “苏苏，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破碎的语调让人格外的心软，乔苏却闭上了眼，不想再看再听。
    不是蒋越，不是他……
    即使闭上眼，耳朵却还是听得到。
    “阿越……”
    可以感觉得到心里蔓延的悲伤绝望，那种撕扯的疼痛。
    为什么我要患上这种病呢？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作为阿越的妻子活下去，为他生儿育女，和他一起白头到老，为什么，会没有时间了呢？
    少女心中的疼痛惆怅，让人忍不住落泪。
    “好啊！苏苏会永远永远陪在阿越身边，和阿越一起老去！”
    即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却还是想要答应，欺骗对方，欺骗自己。
    明明已经撑不下去了……
    “明天有灯会，苏苏想要去看看吗？”
    生硬的转移话题，少年紧紧攥着少女的手，双目满是温柔的色泽。
    想要这样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可以去吗？”
    “可以啊！大夫说你最好适当的运动一下，对你身体有好处。”
    “那真是太好了！”
    太好什么呢？没有结果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心里莫名其妙就冒出这些话来，乔苏怔愣在那里，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会后悔？
    没有机会再多想，场景忽然切换，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满是商贩的大街上。漆黑的夜幕下，路边的商贩摊上挂满了彩灯面具，拥挤的人群，才子佳人，她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路中间，手中的莲花灯因为被人撞击了一下不小心掉落，燃烧，焚毁。
    就像他们尚未开始的爱情。
    “这个比较适合你。”
    一盏做工精致的宫灯忽然出现在乔苏面前，她忍不住顺着那只手抬头看过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瞬间，脑子里就冒出这么一句诗来。少年身着白底银龙绣纹的长袍，头戴蟠龙冠，脚蹬同色白底银龙绣纹锦靴，脸上却带着一只做工十分精致的狐狸面具。他站在那里，却好像站在她的心里。周围的人好似都消失了一般，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谢谢公子。”
    “要一起吗？”
    灯火下，那只手犹如美玉一般，少女出生书香门第，家教甚严，收下陌生公子的宫灯已是出格，现下公子邀请，她理当拒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瞬间她竟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竟是将手递给了他。
    少年的手温热柔软，带着令人沉醉的温柔，他牵着少女，一路往前，那些拥挤的人群好似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一样，少女就这么跟着少年，离开人群，离开灯会。
    她忘了失散的阿越，忘了礼仪家规，忘了……
    “喜欢吗？”
    那是乔苏见过的，最美的场景。
    漫天的流萤，黑夜中一闪一闪，梦幻诗意。少女提着宫灯怔愣在那里，苍白的脸颊上冒出点点红晕，流萤围绕着她飞舞，梦幻极了。
    “谢谢你，我很喜欢。”
    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场景，即使死了，也是无憾了。
    “可是，现在不是冬天吗？”
    即使鲜少出闺阁，少女也是知道流萤这种东西是夏天才有的。少年好似愣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却像是听到了什么。
    “我会再来找你的！”
    他急匆匆的留下这句话，就忽然如同泡沫一样消失了，那些流萤也如同泡影一般，全部消失，展现的，是荒芜的荒地。
    “苏苏！苏苏！你在哪儿！？”
    乔苏听到那个和蒋越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的叫喊声，几乎沙哑，带着恐惧。她顺着少女回头的视线看到了，狼狈不堪满脸恐惧的少年。在四目相对的那瞬间，看到他眼里的庆幸与泪光。
    “你去哪里了啊！知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了！？”
    少年跑过来就直接将少女揽在怀里，紧紧地，没有松开。少女却是沉默着，双眸无神的看着这荒芜的野地。
    是梦吗？
    是梦吗？
    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