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林墨染才低声道：“对我而言，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白薇卿皱了一下柳眉，垂眸笑道：“现在时机未到，公子即便是现在博了重情重义的名头，得了那一群士子的赞赏，怕是现在他们也不敢为公子造出什么势头吧？”
    林墨染无法回答，唯有默认了她的话。
    “名声这东西，唯有在恰当的时候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而且也是最不长久的。待时机成熟了，公子打算如何？莫非是去薇卿的坟头祭奠吗？”
    “莫要乱说。”林墨染突然出口轻声呵斥了一句。他听不得白薇卿的口中吐出任何不吉利的字眼，就仿佛所有的人都不说，白薇卿就能够长命百岁，身上的蝶变之毒便不存在了一般。
    青玉面具之下，白薇卿弯了弯嘴角，冷风从旁侧栏杆之间穿过，引得白薇卿忍不住咳嗽起来。
    “才有好转，若是着凉大概又要折腾一番。”林墨染拉过白薇卿揽在披风之中，一路带着她回到先前为她准备的屋子中。
    推开门，那屋中的温暖之气扑面而来，摆在屋子中央的铜炉上炉火正旺。白薇卿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林墨染。
    按说这屋子是林墨染为她准备的，她已然不在公子府中半月有余，为何这屋中竟好似她片刻之前刚刚离开一般？
    林墨染不自然地转开头不去看她，自己解了肩头的披风搭在衣架上，而后在铜炉旁坐下，抬头看着白薇卿，将手朝着对面一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薇卿也仍旧裹着斗篷，走上前去跪坐在桌案旁。她坐在林墨染的对面，正是客座的位置。
    林墨染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此来是一番好意，但我心意已决。”
    “公子于流放之地卧薪尝胆十年，只是为了能够回到朝中，为先王报仇，扳倒申屠秋。薇卿心中知道，这一局棋公子必然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因为只要棋错一着就会满盘皆输。”
    “薇卿，你本就在这盘棋之外，如今离开也不过是让这些事情回到原本的布局中罢了。”
    “但公子不曾料到越国会派人要求公子迎亲，也不曾料到竟能够如此快的一举歼灭越国。”
    “借灭越国之际在朝中立威本就在我计划之中。”
    “以元辰属下强兵明攻，以自己势力暗中取事，越国若是如此灭于公子之手，明面上乃是公子带兵有方，自然是军功一件。”白薇卿抚了抚身前的长发，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可现在，公子灭越国借的是迎亲的时机。”
    林墨染一直垂着的目光终于抬起，凝视着对面的白薇卿。她青玉面具之后的眼眸黑白分明，此时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他看不到她的犹豫，唯有坚定不移，可也正是这些，让他越发不忍心将她牵扯其中。
    毕竟，这最后的结局大概逃不脱他伤她的心，那么索性在尚未情深之时斩断，于她而言也是幸事。
    “所以现在无论朝中还是在野的士子们对于公子的评价大约都是不利的。那日城门口，公子归来不以凯旋之礼相迎，除了忌惮申屠秋的势力，更重要的是，在昭国之内这些人认为公子是以怨报德，这灭越国的功绩名不正言不顺。”
    “够了。”林墨染抬手打断白薇卿的话，“这些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操心。秦云崖以碧落组织换你的自由，这生意我并不吃亏。”
    他语气之中清冷，白薇卿怔了一怔，听他继续道：“这事情再闹月余大概也就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会有人被找到，也会有人被下葬。从此，这世上再无越国蝶公主，只有白薇卿。”
    “公子……”
    “向后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秦云崖会带你离开。他医术高超，大约也会保你无忧。”说着，林墨染站起身来，俯视着白薇卿。
    白薇卿也连忙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林墨染。
    “彼时越国亡国之时，我强请你来昭国助我，本就是非分要求。同时也是为了得到碧落组织。承蒙你应允，现在又得了秦云崖的许诺，事情已经了结，多谢。”林墨染抱拳当胸，对着白薇卿倾身一礼。“从此山高水长，再不见了。”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地颤抖，分明希望能够再看她一眼，却无论如何不敢将目光转到她身上。他在害怕，怕自己舍不得，怕最终他将她留下，再亲手伤害她。
    白薇卿盯着面前的这个人，他别开头，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她的身后。
    她该立刻转身离开，至少以她的性格应当微笑着告辞，可不知为何，她忽然哑了声音开口问道：“林墨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留下我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