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染铁青着脸看着秦云崖匆匆走到白薇卿的面前，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臂，带了几分嗔责道：“这宫中步步危险，你如何不小心些？”说着，秦云崖似若无意地看了站在白薇卿面前的林墨染一眼。
    白薇卿才要张口说什么，忽然腰肢上一紧，垂头看时，林墨染那修长的手已经揽在自己腰间，指尖微微勾起，将她纤细蛮腰锁在臂弯之中。
    “是我一时大意。”林墨染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垂眸看向白薇卿时，眼神之中一派温柔，“日后我自会注意自己夫人的安危。”
    这是在向自己炫耀眼下名义上白薇卿是他林墨染的妻吗？秦云崖皱了眉头只当没有听见林墨染的话，也只当没有看见林墨染扶在白薇卿腰上的手。
    “如今觉得怎么样？”秦云崖拉住白薇卿的手关切地问道。
    白薇卿微微笑着摇头：“靠着公子的荫蔽，已经无事。薇卿请云崖师兄前来，只是为了与薇卿一起了结了这些事情。”
    秦云崖偏过头看着大殿，口中问道：“她在？”
    “是，与我们最初计划的一样。”白薇卿的手用力握住秦云崖的手，“想不到，这一天薇卿竟是亲眼看见了。”
    话如同两支锐利的箭，一支刺入秦云崖的胸口，另外一支从林墨染的心上呼啸而过。
    秦云崖的手紧了一下，于此同时，耳中已经传来了破空的声音。秦云崖眉峰方才一动，而后觉得手中猛然一空，他回头时只见林墨染怀中抱着白薇卿向后旋了两步。秦云崖一愣，片刻之间那本是冲着白薇卿后心的长剑早已经到了胸口半寸的地方。
    然而，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冰冷的撕裂感，那把剑的主人生生地将剑停在了半空之中，将身形一旋，腰上一转，剑刃早冲着白薇卿而去。
    秦云崖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拉住来人的手，借力将她送出几步远，同时自己纵身跃起，挡在那人与白薇卿的面前。
    “柳眉儿？”秦云崖脱口唤出来人的名姓来。
    “秦大人，你让开。”柳眉儿开口，声音仍旧妩媚妖娆，但细细听来却是能够感觉到杀意。
    秦云崖心知她是冲着身后的白薇卿来的，并不曾移动半步。
    “她大势已去，你又何必如此固执？”白薇卿站在秦云崖身后，林墨染身旁，声音清清冷冷地说道。
    “我要杀你，与她无关。”柳眉儿冷笑道。
    白薇卿略一沉吟心中便已经知晓是为了什么，于是轻笑道：“柳眉儿，即便你杀了我于你而言也毫无好处。云崖师兄仍旧不会喜欢你，你也将因为杀了我而被追杀。”
    “那又如何？”
    “与其搭上自己的下半辈子，不如离开。”白薇卿面上带了一丝清冷浅笑，“况且眼下这情形，我相信即便是选择同归于尽，希望也很渺茫。”
    “你这是在打算放虎归山？”林墨染站在一旁淡笑一声道。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在这座王宫之中安然的活下去。”白薇卿面无表情地回答，“这并没有什么错。”
    秦云崖叹了口气：“卿师妹，眼下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那么云崖师兄又真的能够狠下心来杀了她吗？”白薇卿轻笑了一声反问道。
    “我……”秦云崖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泄了气。
    他自然是下不去手的，因为他心中与白薇卿是一般想法。在这座王宫之中生存下去本就不易，而她们这些顶着先王血脉名号的公主们更是如履薄冰。
    柳眉儿一双含情带水的眼盯着秦云崖。
    “请你离开吧。”秦云崖也回视着柳眉儿，“王宫之外自有一片天地，前半生已经如此艰辛，后半生又何苦要为难自己呢？”
    “离开？”柳眉儿冷笑了一声，“能去哪儿？我在这里生在这里长，也注定会死在这里。外面？呵，外面不过是一片美好的幻境罢了。”
    白薇卿垂头沉默不语。柳眉儿与她是不同的，或者说比她更加像一位公主。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甚至没有离开过溧阳城，若真的流落在了外面，怕是连一月都无法活过。
    “云崖师兄。”白薇卿挣脱开林墨染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正好站在秦云崖的后方。她看着秦云崖的脊背，轻声道：“怕是唯有在碧落，她才能够活下去。或者，唯有碧落在，这些人才能够活下去。”
    秦云崖的脊背明显僵了一下：“卿师妹，你当知道妇人之仁的代价。”
    “大哥哥临去了之前也曾说过，这些人终究是先王的血脉，无论如何也不该将她们赶尽杀绝。”白薇卿的声音越发低了，甚至落在林墨染耳中，带着怯生生的颤抖。
    她口中的这位大哥哥是谁？竟然能够让白薇卿一时间失态。林墨染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在心头略略过了一下，心中隐约猜到了。若果然是那个人，倒也难怪会留下这样一番遗言了。
    秦云崖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成拳，他手臂之上的肌肉紧紧绷起，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可以先着人看着她们。”林墨染站在原地扬声道。
    他话音才落，一直伏在暗中的几个人已经纵了身形落在柳眉儿的身后，将她所有退路一并阻断。
    柳眉儿心中狠狠吃了一惊，环顾四周之后目光落在林墨染的身上：“原来盗走虎符的人是你派来的。”
    “在下倒是没有想到姑娘会如此吃惊。”林墨染颔首，唇边隐约着一段笑意。
    “虎符？”白薇卿心中疑惑，不由得回头看了林墨染一眼。原来那些人暗中的目的竟然是越国的虎符？说来倒也不奇怪，唯有边关大开城门，昭国的军马才能够进入越国。
    可是，这似乎欠妥当，即便是打着平乱的旗号进入昭国，留给天下人的仍旧是昭国乘虚入侵越国的印象。如此明显的落人口实，以林墨染的心智怕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白薇卿一时没有头绪，索性将这事情压在心头，听着秦云崖对柳眉儿道：“就请你暂且随他们离开。我可以保证，即便她不在了，碧落组织也仍旧会在。”
    柳眉儿迟疑着不肯即便动身，但是那一直平端在身前的握着剑的手已经稍稍向下倾斜了些许。
    “你们还有用。”林墨染也向前走了几步，仍旧站在白薇卿的身边将她揽在臂弯之中，“也正因为有用，所以我可以考虑留你们一命。”
    “你想让我们为你做事？”
    “为秦大人。”
    “他？”柳眉儿越发不明白林墨染的意思，只是冷笑：“我竟不知何时秦大人与这位昭国的公子有这样的交情了？”
    “刚刚才有。”林墨染笑道。“如何？柳姑娘是否愿意考虑一下？”
    “你不怕我们背叛？不怕我日后杀了她？”柳眉儿的剑尖再度抬起，指着白薇卿道。
    林墨染方才要开口回答，只听白薇卿掩口笑道：“你多虑了。你的记性向来不差，我想你该记得，我身上带着的毒究竟是什么。”
    “蝶变。”
    “我活不到你全然活得公子墨染信任的时候。”白薇卿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引得身边的林墨染手臂收紧，将她的身体紧紧揽在自己身侧。
    柳眉儿犹豫片刻道：“好。”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她手中那柄长剑。后面的人上前将地上的剑拾起，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薇卿眼看着柳眉儿被带走，用手掩在口前轻咳了两声。林墨染的手心贴在白薇卿的背上，凝神细细看着她。
    “你觉得如何？”
    “多谢公子，薇卿并无大碍。”白薇卿浅笑回礼，一面不着痕迹地从林墨染的怀中离开。
    方才那些话是说给柳眉儿听的，然而又何尝不是她用来提醒自己的？来日无多，她所能做的事情亦是不多了。
    “若是公子不介意，薇卿想与云崖师兄进入正殿之中了结一些事情。”白薇卿双手拢在腰间，勉力对着林墨染恭敬屈膝。
    林墨染一把扶住白薇卿道：“你脚上的伤还没有好，当心。”
    “多谢公子关心。”白薇卿起身，顺便将手臂从林墨染的手中抽出来。
    林墨染的手僵了一下，而后收回负在身后，淡声道：“进去吧，这也是你我之间交易的一部分。”
    白薇卿颔首，与秦云崖并肩缓步朝着正殿走去。
    林墨染眼看着两个人步调一致肩并肩的背影，心中腾起一丝烦躁，豁然转过身去面向着院中那扇紧闭着的门。
    门口的黑衣女子轻盈地越过门落在地面上，几步走到林墨染的面前，附耳低声道：“公子，事情已经办妥了。”
    “嗯。”林墨染点了点头，“我们还需要在这里呆上一些时候，不知越王处情形如何？”
    “也在掌握之中，公子请放心。”
    “你们办事我自然放心。”林墨染语调平平地回了一句。
    黑衣女子抱拳告辞便要离开，只听林墨染道：“再去办件事情。”
    “请公子吩咐。”
    “白薇卿的身世。”林墨染缓缓地说道。“让昭国街头巷尾，尽人皆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