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大牢之中，灯火昏暗。
    华闻歌蜷缩在牢房之中最黑暗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恨不能将整个人都缩进角落最微小的缝隙内。她身上的衣衫仍旧完好，整洁，如同她此时住着的屋子一样。
    即便牢房简陋，元辰仍旧尽力不想委屈她太多。
    今日已经是事发第三天，元辰自从命人将她送入牢中之后，再不曾与她相见。华闻歌凄凉地笑了一声，海誓深盟，白头之约，所有的一切都断送在了那一刻，她手拿布防图的身影落入元辰失望的目光之下。
    脚步声缓缓响起，人在华闻歌的面前站定。她将披风的帽子摘下来，向前迈了一小步靠近栏杆。
    “想不到时隔三日，再次相见，身份环境竟是如此天差地别。”
    “白薇卿？呵，你如愿了。”华闻歌只是淡淡瞟了白薇卿一眼，复又恢复她原本的姿势。
    白薇卿并不在意她的话，只是蹲下身看着华闻歌笑道：“可惜，我本以为元辰能一怒之下杀了你。”
    “你不只要我死。”
    “呵，华闻歌，想杀了你并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白薇卿难得地温声对她道。“死在自己心爱之人手中才是最难以瞑目的吧？”
    “哼，白薇卿，你莫要得意得太早了。没有布防图，你也一样无法同她交代。”华闻歌一下子冲到栏杆前，双手抓着栏杆，红着眼睛盯着白薇卿。
    是她小看了眼前这个女人才酿成了今天的后果。她与元辰有今日全然是拜这女人所赐。
    白薇卿并没有惊慌躲闪，反而将头向前伸了伸，笑道：“先锋军已经拿到布防图了，不日就会进攻雁回城。华闻歌，你将是碧落组织的罪人。”
    “你说什么？”华闻歌吃惊。
    “越国先锋军将会尽数折在望仙峰的山谷之中，他们失败是因为相信了那幅从你的手中传出的布防图。”白薇卿唇边半含着冷笑，黑白分明的眼眸透出彻骨的寒意来。“华闻歌，你说她将会如何对待你呢？”
    胆敢背叛碧落组织者，无垢使者天涯海角必诛杀之，断无能活命的道理。
    “哈哈，好，好，白薇卿，你很好。”华闻歌此时却也不慌张，只是踉跄着站起身来大笑道。“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可以打败我。”
    白薇卿也跟着她站起身来，目光波澜不惊地看着华闻歌：“你错了，我并没有打败你。事实上，你根本不配作为我的对手。”
    “你……”
    “她，我的目标从来都是她。”
    吃惊的表情从华闻歌的脸上一闪而过，旋即她释然地笑了起来：“白薇卿，你就那么确定能够取了我的性命？”
    白薇卿只是很轻地颔首，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俯身放在栏杆里面的地面之上。
    她直起身来看着华闻歌：“事已至此，你也不想看着元辰来对你刑讯逼供吧？”
    华闻歌盯着地面上的瓷瓶，目光迷离而恍惚。
    “你已经失去了一切，即便元辰肯放过你，华闻歌，你觉得你逃得出无垢使者的天罗地网吗？你在碧落组织这么多年，该知道有很多身手远高于你，甚至是无垢使者企图逃离碧落。可是，等待他们的除了死亡，没有第二条路。”
    白薇卿温柔平静地声音传入华闻歌的耳中，她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地面之上的那个瓷瓶。华闻歌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脸色覆上一层死灰颜色。
    不知为何，眼前闪过的并非是那些企图叛逃者惨死的景象，也不是“她”狰狞阴狠的表情，而是一双眼眸，由欣喜到失望再到深深受伤的眼眸。
    “是，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华闻歌闭上眼睛，泪水沿着她的面颊滑落下来，没入地上不见了踪迹。“他转身的时候，我便已经失去了一切。”
    白薇卿拢在身前的手在玉戒表面点了一点，唇边隐约露出几分笑意。她微微侧头，目光似若无意的落在旁侧牢房的地面上。
    “华闻歌，其实你还有另外一种选择。”白薇卿收回目光笑道。“将闻歌楼的底细全盘托出，这也算是大功一件，在元辰那里讨得性命大约不成问题。”
    “没有必要。”白薇卿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华闻歌已经苦笑了一声，“我与他再回不到过去，他对我已经失望了。那么，我还活着做什么？”
    说着，华闻歌已经走到栏杆旁，俯身拿起地上的瓷瓶。
    “白薇卿，我欠你一个人情。”华闻歌握着瓷瓶直视着白薇卿，“可我从不欠人，更不会欠你。”
    “你已经是将死之人，这人情欠不欠却也无所谓。”白薇卿垂眸一笑，顺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余光瞥了一眼旁侧牢房的地面，眼底滑过一丝浅笑。
    “我知道她害了你母亲，又害得你如此，你恨她入骨。但是，她在越国势力盘根错节，除非连根拔起，否则无望。”
    “这我知道。”
    “叛国。”华闻歌大步上前握住栏杆凝视着白薇卿，“叛国。”
    白薇卿闻言陡然抬起头来看着华闻歌，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心中已经起了杀意。是巧合，还是华闻歌早已经有了察觉？
    勉强压下心中的种种疑惑，白薇卿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你的建议我会考虑。一路走好。”
    说着，白薇卿向后退了一步，敛袖对着华闻歌微微俯身垂头。
    华闻歌冷冷笑了一笑，向后退了两步，将手中瓷瓶的塞子扯开，自语道：“元辰，希望来生我能化为你头上银簪，日日与君不离。”
    言罢，她仰头将瓶中苦水一饮而尽，指尖立刻失了力道，瓷瓶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华闻歌泪眼模糊地看着白薇卿转身离开的背影，意识渐渐地飘远，耳畔恍然之间似乎听见了元辰撕心裂肺的呼喊。
    “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