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白薇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汇，面上掠过一丝疑惑的神色。然而她旋即收敛，是以若非林墨染刻意留心，绝不可能看见白薇卿流转的眼波微微停顿了一下。
    “公子何出此言？”白薇卿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向桌子上取了茶壶，稳稳地为林墨染斟了一杯茶。
    “寻常情况下若是骤然听闻朋友深陷纠纷，定然会匆匆赶过去。而姑娘听见下面有人闹事，华姑娘一人面对，竟仍坦然坐在此处与在下饮茶。所谓关心则乱，那么不关心也自然就不慌乱。”
    林墨染说完这一席话之后，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茶，似乎是在有意等着白薇卿的回答。
    骤然听他一番话，白薇卿的心中暗暗吃惊。转念想了一想，旋即笑道：“公子也说了，是寻常情况下。”
    “哦？难道姑娘心里认为此时并非寻常情况？”
    “正是。”
    “愿闻其详。”
    “若是此时华姑娘确然是一个人在下面，那么薇卿怎能不去？只是，今日早些时候，元大人前来看望华姑娘，可巧的是此时并未离开。以元大人待华姑娘之心，自然此时是陪在华姑娘身侧。何用薇卿操心呢？”
    白薇卿笑意浅浅地将这一番话说完，却听见门外的吵嚷之声更盛，看来这闹事的人大有将闻歌楼夷为平地的意思。
    林墨染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自顾自地笑了一声。他本不常微笑，如今面上如三月初开溪水一般，转眼之间温和流转，自有一番俊朗风姿。
    白薇卿呆了一呆，忙将头垂下，面上却悄然红了一片。
    “姑娘想必仍旧是担心，不如我们出去看看？”林墨染说着已经站起身来，白薇卿连忙跟着站起身随他出去。
    此时，闻歌楼的一楼的确已经几乎被翻过来。
    华闻歌被气得面无血色，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在她旁边的元辰也是怒目而视对面。再看对面的公子坐在一个双手撑地跪着的人脊背上，轻蔑地看着他们两个。
    “这是那日闯入后院的虞城秦公子？”白薇卿故作失惊地自言自语道。
    林墨染颔首却未答言，也丝毫没有下去帮忙的打算，只是站在二楼凭栏旁观着下面事情的发展。
    “华闻歌，就算你是这闻歌楼的主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歌舞伎罢了。与其流落在这风尘之中，倒不如随本公子回去。虽然本公子家中妻妾，可以你的身份，便是为小也不算是屈了你。”
    “你……你住口！”华闻歌娇声呵斥道。
    “华闻歌，你可别给脸不要。今儿爷这话可就放这儿了，你要是不跟我走，爷就拆了你的闻歌楼。”秦云崖一下子站了起来，扬声道。
    “你敢！”元辰上前一步朗声道。“在我雁回城的地界上还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哼，不就是个城主吗？就算我拆了这闻歌楼，谅罪不至死。”
    元辰闻言，紧咬了牙恨不能将这秦云崖吞下去。以秦云崖家中之财，莫说这罪不至死，即便是死刑也定然能够以钱财活动得脱了罪去。除非是就地正法的大罪，否则元辰的确拿秦云崖没有办法。
    秦云崖欣赏地看了一会儿元辰的表情，一抬手后面的人躬身双手呈上一叠银票。
    “今儿砸了你的东西，赶了你的客人，这是赏你们今儿吃饭的。”说完，秦云崖随手一扬，五百两的银票飘飘然从半空之中落在地上，“哈哈哈，咱们走。”
    华闻歌气得肩膀微微颤动，咬牙切齿地盯着秦云崖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簌簌地，泪水从明眸之中滚落，她抽泣着，却也只是低声呜咽。
    “闻歌。”元辰忙将她揽在怀中，“明日我边明媒正娶你回城主府，看他还敢如何嚣张。”
    “不，这不行。闻歌，闻歌配不上城主大人。”华闻歌急切地将元辰推开，掩了面颊快步转入屏风之后往后院去了。
    “闻歌。”元辰连忙追了出去。
    闻歌楼的一楼只剩下一众看客，二楼栏杆处白薇卿早已经叫了锦绣过来，低低吩咐她带人将下面收拾妥当，今日且闭门一天。
    林墨染看着锦绣离开，对白薇卿笑道：“如此看，在下方才言语真是唐突了姑娘。”
    白薇卿偏了头看着林墨染，眸中一副不解神情。
    “薇卿姑娘岂非是为朋友尽职尽责善后之人？”林墨染难得地半含着一丝笑意说道。
    白薇卿恍然，报以一笑：“公子谬赞，薇卿亦是这闻歌楼的人，自然应当为闻歌楼出一份力。”
    林墨染颔首：“这的确是应当。”想了想，他忽又问道：“薇卿姑娘亦是越国人，不知可也会出一份力？”
    闻言，白薇卿面上笑容僵了一僵，声音有些冰冷地道：“闻歌之于薇卿而言，庇护之所也；越国之于薇卿而言，不堪回首之回忆而已。公子这一句问话，莫非是在怀疑什么？”
    “只是忽然想起，随口一问罢了。”林墨染淡声回答，“今日这饮茶的兴致已被扰了，在下就此告辞。择日再来向薇卿姑娘讨茶。”
    “送公子。”白薇卿敛袖屈膝对着林墨染一礼，而后一直看着林墨染紫色华服的挺拔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方才转身回了惊鸿阁。
    方才关了门，屋中悬挂在窗上的白色纱幔飘动了一下，从那后面闪身出来一个人，正是本该离开的秦云崖。
    “今日这戏演得如何？”秦云崖坐在茶几旁边看着白薇卿。
    白薇卿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的出神。
    “卿师妹？”秦云崖也渐渐收敛起笑容来，认真地看着白薇卿。
    过了好一会儿，白薇卿才低声道：“难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