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拾叁 黑暗之鸢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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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太过寂静的环境下,连一点点轻微的声响,都能无限扩大,冲击人的耳膜?
就像黑夜里,庭院里山石滴水的声音,风吹过树枝哗啦啦的声音,池塘里的鱼吐泡泡的声音,还有,人的脚步声。纪子洵突然坐起身,他终于知道这几天夜里,打扰他睡眠的真正原因。
如果外面人声鼎沸,那么纪子洵一定无忽略。然而纪子洵的祖父喜静,家里无论是白昼黑夜,都极少能听见人声。必要的交谈,也是小声进行。
所以,纪子洵才会在夜里失眠。因为门外的走廊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来回走动。
即便脚步声很轻,纪子洵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为什么要说是东西呢?因为纪子洵也不确定,那个夜夜的走廊里徘徊的,到底是不是人?
亡灵?妖怪?这一类,纪子洵统称为东西。
随意批了件外套,纪子洵打开自己紧闭的房门,目光环顾走廊围绕的庭院。纪家的庭院远没有景家家宅里的那么大,因为纪子洵祖父的缘故,他们家中的庭院更多是山石浅滩,寥寥点缀几株花木。不同于景家家宅花团锦簇的华丽,纪子洵家里的庭院,更多的,像是在参透某一种道义。没错,他祖父是这么说的。
在这座庭院里,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用尽一生去参透的道义。能不能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参透,还要看自己的造化。
造化。?福份。幸运。
不知道祖父一辈子都在看这座庭院里的花开花落,是不是有那份造化,参透属于他的道义。而他纪子洵,碌碌无为,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去参透的道义。
景沐阳很快发现这几天惊扰他睡眠的罪魁祸首,那个正站在走廊拐角外,樱树下的小家伙。小家伙呆呆抬头看着不断飘落的花瓣,不时发出轻轻的感叹。
唉?还不到自己的肩膀高?
纪子洵站在浑然不知有人靠近的小家伙身后,好笑问:“夜里的落花很美吗?”
你是亡灵?还是花妖呢?
只是看背影的话,纪子洵还是觉得小家伙像花妖多一些。他安静站着的样子,如同夜间肆意绽开的花朵,安静而张扬。
啊,是矛盾体呢。
小家伙傻呼呼回头,愣了愣,才想起大步往后退。结果可想而知,咚的一声响,迷糊的小家伙和身后的樱树来了个亲密接触。
看来他不是亡灵。亡灵的话,能够轻轻松松穿透樱树。
可,有这么傻的花妖吗?
小家伙双手捂住自己的后脑勺,泪眼汪汪的抬头看纪子洵:“你······你看得见我?先生?”
软糯糯的声音,意外戳中纪子洵的萌点。
纪子洵点头“当然,要不你觉得,我在跟谁说话?”
微微卷曲的亚麻色头发是天生的吧?有些婴儿肥的脸肉嘟嘟的,干净的白衬衣,浅色牛仔裤,和景沐阳一样的装扮。哎,好像这小家伙和景沐阳的年纪差不多大。
不过如果他真是花妖,起码也有几百岁了。
唉。景诩啊景诩,兄弟我总算是能理解,景沐阳下在你身上的蛊到底是什么了。
对不起,景诩,我已经都误会你了。
纪子洵双手合十,急忙朝景家家宅的方向拜了拜。
你会原谅我的吧?景诩。
“先生?”小家伙对纪子洵的动作很是不解。
“啊?嗯。”教养良好,纪子洵很满意“你有名字吗?小家伙?”
“我叫殷陌。今年十八岁,是大人了。”
十八?比景沐阳还大两岁。看不出来啊,纪子洵摸摸下巴,不对,十八。
是亡灵吗?十八岁就当了亡灵,很可怜呐。
“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吗?”
纪子洵弯腰,想揉揉殷陌的头发。景诩总是爱揉景沐阳的头发呢。手伸出又收回,纪子洵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触碰到他。
无法触碰,会失望呢。
“我记得自己只是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我就在这个院子里,出不去,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人。可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哥哥明明还陪在我身边。”
殷陌的话断断续续,纪子洵一点信息都收集不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家的庭院,纪家的庭院和景家家宅的庭院,有一点相同。
看似平常的庭院里,布满了阵法。没人引导,就是小小一块地方,你也走不出去。
晕倒?小家伙你,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吧?呐,你又在这里,兜兜转转绕了多少圈呢?
真是······小家伙你的年纪,还这么小。
明明······还这么小······
“不过我今天很开心。”殷陌坐在走廊上,晃动双脚,眼睛笑得弯弯的。“因为,先生你可以看得见我,陪我说话。”
“你白天,也在吗?”不会害怕阳光吗?
以前老人总说,亡灵被阳光照耀,会消失的。
“在的。”殷陌点头“庭院里的人都很忙,总是在我面前匆匆走过。呵呵,不过他们也是因为看不见我吧?”
“为什么会看不见我呢?我,和他们不一样吗?”殷陌把脸埋在手心里,声音闷闷的:“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所以说,纪子洵讨厌安静的环境里,突然爆发出的声响。
即便那声音并不大,依然,会刺痛某个地方。
比如说,耳朵。比如说,心脏。
纪子洵又想起景诩。景诩,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吗?还有景沐阳,他应该比景诩,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苍天才不会饶过他呢。以前不该光看景诩笑话的。那时纪子洵觉得,景诩就是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被他选中的人偶牵扯喜怒哀乐,多可悲的主人。
还好,景诩和景沐阳终究会解开心结。而他纪子洵,此时此刻对着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小家伙,失了分寸。抓抓头发,纪子洵很后悔。
“先生。”殷陌的脸色一丝血色全无,像极了景诩常常用的白纸片人的模样。
夜里的风很冷,虽然殷陌身上只穿着薄薄的衬衣。纪子洵紧紧身上的外套,听见殷陌问他“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
“什么?”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