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篇 青木篇终章之二 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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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联军阵前。
三尺神台被架于巨木搭建的瞭塔之上,瞭塔足有百步之长宽,四面旌旗一字排开列于台前,而神台之下有一巨瓮,营中所有将士均跪于台下空地之中,唯有各国各族首领站在台上,他们身后便是高高在上的五彩神石车銮,而小乖便静静的躺在上面,仿若在做着一个美梦。一夜之间,力牧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目无表情的看着台上的众人以及他们身后整齐跪地的将士们。天上云层已经厚重到凝成实质一般,一如台下每一个人的心情。
力牧终于开口,他的声音犹如于九霄之外转来,响彻在诸人的头顶,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抬不起头来,无形的威压使得他们诚惶诚恐,“女娲大神在上,今吾为守护大神之崇名,讨伐九黎。九黎素以战为名,天下各国各族难以匹敌,吾却无忧心胜败之事,无忧心生死之事,皆因列位均为女娲大神庇佑之人,天命所在,斯有神力而无患,九黎之族,饮血茹毛之辈,夫空有武力而无敬神之心,焉能得胜于女娲大神之前?今九黎仗己蛮力,竟敢与天神庇佑之军战约,欲以蝼蚁之身撼动天柱,尔等可怕?”
众人齐声答道:“不怕!”甚多武力蛮横之人听得力牧之言,心血沸腾,摩拳擦掌几欲站起,九黎显战力于阵前,许多人目睹其兵力之强盛,均怀了惊恐退让之心,只是此时在神台之下,得以亲眼得见五彩神石卧床之上,女娲大神面容恬静,不禁心中重燃斗志。
力牧继续传音道:“九黎之族夜中偷袭我营,布下地堑之陷阱,均被女娲大神点破,徒劳无获。此时女娲大神安卧于此,九黎小虫之音无法扰其梦眠,吾等兵强马壮,枕戈而眠,试问九黎如何能扰吾好儿郎之梦眠?”
众人又齐声喊道:“无扰!”很多放肆之辈大声笑出,一时间神台前气氛轻松不少,众人虽仍跪姿,可不少人再也无战战兢兢之态,突然觉得九黎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
力牧挥手道:“女娲大神今选三士,于阵前与九黎厮杀,不死不休,吾为女娲大神而战,为天下百姓而战,为和平盛世而战,战者将永存其名,大域之中互为传颂,与绝世大能同列,战者将为神士,女娲大神之庙中,将永留其席,世间膜拜万众瞩目,此等荣耀均是天赐,问尔等谁人愿往?”
众人一片沸腾,齐声高喝:“吾愿!”许多将士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沸血,显出本相对天而啸,一时间营中杀气四起,竟将台前四面旌旗高高扬起!
至此,每人心中再无隔阂,一心要守护女娲大神之名,誓死而战。众位国主族长暗暗心惊,心道力牧果有异能,一番言语竟将营中颓废之态一扫而空。
力牧等得众人呼啸之声缓缓平和,遂言道:“女娲大神之下,吾与众将士无二,无分贵贱,不论出身,尔等报了名帖上来,由女娲大神亲选三士,若是得中便是无上之荣光,女娲大神之神士,若有任何差池,均以国士相报。”
军中鲜有识字之人,力牧早就命各族大巫以木片刻上姓名制成名帖发散下去,而国士乃是各国各族最为尊贵之人,大国国士之地位甚至都超过小国国主,其家族也会一跃成为域中贵族,与国中贵族不可同日而语。众人听得此言再无后顾之忧,纷纷将自己名帖丢在台前巨瓮之中。
力牧喝道:“传大巫!”只见从跪拜之人群前列,站起十名水行域大巫,均身穿大罩玄衣,玄衣之上似有水纹流动,每人均用衣罩盖面,看不清眉目。十人合力将巨瓮抬上神台,摆在女娲大神列前。为首一人足有五尺身高,大袍宽袖之下,伸出一双瘦骨嶙峋的双手,仿若骷髅骨骼之上蒙了一层面皮,透过苍白的皮肤,隐隐显出脉络竟是墨色。十人围绕巨瓮缓缓而行,每人口中皆念念有词,虽着行走越来越快,每名大巫也仿佛越来越吃力,而念诵声音也越来越大,所念之词,生涩拗晦之极,根本无法听懂,却钻去每人的耳中,让人头眩神晕。
只见五彩神石也因词透出玄光,吞吐不定。那巨瓮仿佛难以承受住无形的压力,微微在神台之上摇晃。念到最后,每名大巫均朝瓮中吐出一口黑气,那黑气久久不散竟仿若黑色火焰慢慢舔噬着瓮中的名帖。
众将士屏吸静气,这诡异的场景使得万人均发不出声音。没有预警的,那巨瓮竟化为一滩黑水,沿着神台流下。只见瓮中黑气仍是不散,万人之名帖早就被黑气包裹,黑气翻滚不息。突兀间,五彩神石光芒大盛,众人无不侧目闭眼,待到光芒过去,黑气也烟消云散,只留下三张名帖在空中还在翻滚不止,而那十名大巫早已昏死过去。
力牧单手一张,将三张名帖握在手中,命人将大巫抬下台去,置于帐营之中好生歇息。他扬起手中名帖喊道:“于吾之手,乃是女娲亲命三神士,战约之日,定不会令女娲大神失望,听我传唤,站上前来!”说着,他将手中之帖张开,念道:“玄水域司阴国陆吾!”
只听得一声喝响:“在!”旋即从人群中站起一人,未见如何动作,竟一纵飞跃至台上。有听过其名唤的纷纷议论,此人乃是司阴国第一猛士,十五岁时一人于北海猎杀神兽焉鱼而闻名天下,二十岁率军独挡黑齿大军于司阴国玄海关前,使得黑齿国在司阴国不得寸进,此时竟被选作神士。众人顿觉信心大增。
只见陆吾立于台上,身形并不巨大魁梧,相反还稍显单薄。他身着无袖短衫,外罩墨铜盔甲,臂间也无遮挡,两条胳膊之上密布横纹,仔细观瞧竟像是虎纹,隐隐竟透出黑气。陆吾皮肤黝黑,眼睛却瞪如虎目,黑白分明,陆吾拱手拜见力牧,力牧见他容貌气度不由得暗叹一声,好一名猛将!
力牧说道:“头位名帖便选的如此猛将,吾且问你,你可愿做这阵前神士,与九黎决一死战?”陆吾抱拳徐徐道:“小人愿往!定在阵前,取九黎头颅前来与女娲大神,小人家中并无牵挂,若女娲大神另有神意,小人不能取胜,还请牧公保全司阴国国泰民安!”
此话说得丝毫不客气,若是陆吾于阵前输与九黎,不能逃得性命,恐司阴国半壁江山便落入黑齿国囊中,陆吾当着众国列族直面而言,只是此话一出,光纪便要当场发作。力牧用眼神逼退光纪,温言说道:“女娲大神之下,大敌当前,陆吾尚心系国家,实乃忠义志士,你且放手一战,定不会坠了女娲大神之名,若有闪失,女娲大神感你一片赤诚,定会保佑司阴国太平无事。”
陆吾不再多言,默默站在神台之上。力牧转而向台下说道:“吾等今为女娲大神而战,天下皆知,若有居心叵测之辈,借吾等伐九黎之机,挑起天下战事,吾当共除之!”众将士大声呼喊:“喏!喏!喏!”
力牧张开手中第二张名帖,报出其上姓名,“神木域青丘国蚩尤!”
阿欢于台下大吃一惊,一时间竟忘了回音,青丘国众将士也目瞪口呆,回身望向阿欢。阿欢乃是四阶军衔,在军中并不出众,况且本相未现,根本毫无战力可言,不曾想到女娲大神挑选第二神士竟然是他。等到周围人提醒他,他才懵懂冲上台去。
力牧暗暗叹息一声,心道此子本无此祸事,皆因撞见他与光纪林中之事便要在阵前送去性命,真乃时也命也。他说道:“你为女娲大神挑选之神士,有何疑虑与我讲来?”阿欢早收了心惊之态,血液中仿佛被唤醒了野性,豪气冲天。只见他嘿嘿一笑说道:“牧公,我当以死相报女娲大神庇佑之意,我虽无本相,可我这三尺男儿之躯,生便当保家卫国,守护大神之名,死亦当轰轰烈烈,若不得胜,也绝不让九黎从我手中讨得好去!”
好一个死亦当轰轰烈烈,他话语虽然并不长声,台下众将士早已听得清清楚楚,愿以为此子以无本相之体,迎战九黎,纵不吓的胆裂,也应露出怯色,只见他在台上侃侃而谈,论生死如寻常之事,早就存了敬佩之心,更听到他生为国死无憾的言语,皆生了结交之心,如此一个英雄好汉,若能从九黎之战中生还,他日绝非等闲之辈。
力牧也惊讶阿欢之英雄气概,不由得惊叹青丘藏龙卧虎,且不说奢比尸白旭等人忠心卫国,单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也是铮铮铁骨。他之前想到的劝说之辞,竟然全无用武之地。
待力牧举起第三张名帖,早知这便是写有他自己姓名之帖,只是于人前宣布,还是不禁心道力牧啊力牧,你枉活了这么一把年岁,论为国你难与陆吾相比,竟让王上陷于险境,论豪气你又难与蚩尤相抗,竟于此时心中不静。只听得他缓缓念道:“黄土域赢土国力牧!”
这下轮到台下赢土国将士慌张起来,力牧于赢土非比寻常之辈,乃是辅佐两代君王的国家柱石,怎么能做这武斗之事。若有个闪失,赢土上下登时陷入混乱。
力牧瞪目喝道:“台下休得呱噪!此乃女娲大神亲选,怎能由尔等乱言,可是动了轻慢女娲大神之心么?女娲大神庇佑之下,我等三人自有神助,再有人胡言乱语,军法伺候!”
积威之下,台下竟无人再敢言语。力牧命撤下神台,恢复营中寻常模样。此时帐营外将士来报,九黎已经应下战约。
三日后,青芜山下,两军阵前,便要展开三场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