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明灯天下灶,万顷清流阳春水 (8)目眷相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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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上下,张灯满载花枝桃李,结彩的丝绸缎带在两栋豪舍之间连成一片一片金色的波浪,映在巨阙间如镀金耀眼,折射在每扇绿松石的窗格亦如水晶斑斓。
凤穹雕栏,方墙瓦楼,在绮丽万象的九宫伟岸里如群星荟萃,供出真龙天子无上的威仪。
目光移向宫室处处,奇花茂草,在一群插着孔雀毛,浑身花里胡哨的蛮人使者中间,大明的天子,朱允炆,正享受着土著酋长们对他由衷的敬意。
“听说陛下的妹妹是难得一见的明土人,这样的治世之才,如若能到我的国家去,一定会为我的臣民带来福音啊!”一个大腹便便的老黑靠朱允炆靠的最近,一边大倒着自己对大明蓝图的伟大构思,一边绞尽脑汁的拉近与朱允炆之间的关系。
“是是,酋长所言,都是朕应该听的。”朱允炆陪笑着说道,不由自主的笑容写满了真心‘什么东西’这样的瞧不起。
“是我们应该听您的才对。”酋长笑的一脸献媚,在黝黑的肤色上泛起喜悦的皱纹。
“哦,你们一直想见的人来了。”朱允炆停下步伐,后面的官员赶忙把头低下去。
车堇身边的几个人就在这时跪倒在朱允炆的面前,作揖道,“锦衣卫姚香英、锦衣卫月清央、锦衣卫游天尺,叩见圣上。”
朱允炆春风明媚似的露出一个红艳的微笑,“姚卿,月卿,游卿,快请起,诸位请随我,这位便是宝旌郡主,朕的亲妹妹。”朱允炆指来,车堇一个激灵,赶忙行礼,一堆花花绿绿的地方蛮夷便围了上来,不停的打着交道,到了后来,先前与朱允炆靠的最近的那位竟摘下头箍送给了车堇。
“真的不必了……”车堇刚想推辞,就见塞礼物的更多了。
“哪里哪里,给郡主赠礼是我们的荣幸!”“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有不收的选择吗?远处朱允炆因为重视这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敛了一大堆零部件的车堇随后将这些东西全部交给了月雪,四人前前后后跟着朱允炆进了宴宾厅。
今天宴会的规格,跟往日有很大的不同,在四合席间的中央,烤着巨大的羊架,在周围点燃的青铜灯,发出的火光不是浓焰而是淡焰,据姚芳道这是为了照顾那些特殊的客人,车堇将目光瞥向席间,那些大快朵颐的商业巨贾,是穆斯林,自然,这青铜灯燃的也不是猪油,而是植物油。
朱允炆看来是要启动他那万国中邦的复兴计划了,搞定一部分地方酋长(若按他的意思是的,我们知道那些人不过只是一些产品的公司,需要礁岩岛作为市场。)用他们的贸易促进物流,发展多元货币,提拔其中的商人为朝做官,再为课税提出更好的意见。
正准备就坐,忽然从后堂跑来一个孩子,喊着,“父皇,父皇!”孩子大概是少年麽样,是因为热带比较早熟的缘故吗?
“过来,奎儿。”朱允炆轻轻蹲下身子,“奎儿,今天可是你的十二岁宴,待会就由你来向宾客表示诚心,好不好?”
车堇记得历史上,奎儿好像是朱允炆唯一没有夭折的孩子,所以,朱允炆对他的关爱,是独一无二的。
奎儿是朱文奎,当他慢慢移过那双活泼的小眼睛时,笼中鸟一样,散发着向往的闪光,惹人怜爱。
“父皇,她是?”朱文奎伸出小指头。
“是姑母,她在宝旌郡,有她才有富足的我们啊!”朱允炆享受着这份快乐,也许对他这样一个从来不会信任任何人的君王而言,唯有孩子才像一面倾诉的镜子,让他能在无形间卸掉一切戒备。
“姑母……”朱文奎陌生的应了一声,车堇有些暗暗吃惊的表情像认定了自己老了几十岁似的。
“等下姑母与为父一起看我们的奎儿向天下人发出号令的英姿,好不好?”朱允炆笑的很放松。
“嗯,奎儿不会给父皇丢脸的,奎儿是皇子,是大明的未来!”朱文奎相当自信的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朱允炆与车堇同时料想到,‘这帮太监每天闲的这是给太子灌输了多少精神催化剂啊!’
门外一人端着托盘跑进来,匆忙跪下,将托盘上一鼎银器禀给朱允炆道,“微臣银器,及道家淬火七日而成,器身高贵,有金蟾七处开口,不求圣上赏赐,只愿殿下能为臣民举杯……”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朱允炆接过银器,摆摆手让那人退下,拿起银器,左右掂量,倒是不失精美,于是一丝微笑浮现,“奎儿,在敬天下的仪式上,就用这个进贡上来的杯子,好不好?”
待朱文奎接过杯子,朱允炆颊上的笑意骇然收紧,“朕的妹妹,朕好久没有与人说话了,朕希望你……”
到了后堂,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后,朱允炆便一改之前满目的尊重,问道,“宝旌郡怎么样?”
“很好,那里真是一个风水宝地。”车堇客套道。
“没错,就因为是风水宝地,朕的好几个妹妹,就都死在了那里,宫中总有不轨之人想要害朕,你在宝旌,也须多加小心,因为我们是一家人,贼人的手,时刻都可能伸进这里。”
“不好了陛下!”这时,一个士兵慌张的跑来,“陛下,太子殿下在饮樽时,忽然瘫在了座位上,恐怕情况不妙!卑职已遣散了宾客!”
朱允炆霎然如临霹雳,这分明是有人蓄意谋害太子,况且是唯一的太子,天知道他对大明,对朱允炆来说是有多么重要!
宴会厅上,朱文奎木讷似的瘫倒在了龙椅上,精神不振,朱允炆立即拨开人群,向龙椅跑去。
“奎儿,奎儿,你怎么样?”说着蹲在了龙椅旁,“都是为父的错,为父不该劝你饮樽,不该劝呐!”
“手……手……”朱文奎伸出掌心,眼里却满是慌乱。
“手,手怎么了?”朱允炆一把攥住朱文奎,“不会有事,绝不会有事。”
“我看不到除手以外的东西了,我看不到了……”朱文奎惊恐道,“我要变瞎子了。”
“不!答应父皇,你不会有事!不会的!”是谁都会明白,朱文奎是独子,在朱允炆的心里的地位是有多么深,可是如果是对上他嗜爱的权利呢?谁轻谁重?
“传太医……传大内近卫,封锁应天府,彻查贼人,余党一个不许放过!”朱允炆眼中的怒火中烧,一点一点被权利蒙上阴影,蒙上恐怖的狰狞。
“听臣一言,陛下。”姚芳恭敬走上来,用敏捷的口齿说道,“在如此规模的宴后,查清那些宾客的行礼,若是有真凶伏法尚好,若是没有,就这样空穴来风的判断而言,实在有失体统。”
“朕不懂普查,难道卿知?”朱允炆恶狠狠地回了一句,语言像丧子的母亲百般纠缠,一会,他思量道,“不查了,朕看来卿是知道的!”
“这,臣失言……”姚芳只好不断作揖,一时也说不准,看样子,是很为难。
原来对于朱允炆而言,即使是亲生骨肉,摆在权利面前也是次要的啊!
其实,车堇是明白的,在明朝,炼器师傅不足以将银矿精炼到纯粹,银制品就在这样不成熟的冶炼打制后,往往会带着铅元素成型,那样手脚麻木,短暂失明耳鸣,备不住就只是铅中毒而已,可是刚想举手,一旁的游盈就按住了自己。
是啊,又不一定是铅中毒,在这种没有完全把握的时候,还是不要再生事端了,在场的全部朝臣,大概都是这样想的吧?这些大家族出来的高官,果然都只会以个人利益为重,对于他人,即使是性命攸关,也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样反正不会招怪罪!怕什么?
“请臣一试。”一个有几分轻灵的声音在殿上响起,车堇随转向的人头看去,一头乌黑的卷发流水般飘逸的少年,齿白如雪,在人潮拥挤的俗世里散发出几丝不羁的快活,犹如轻灵的飞燕跃上枝头,一身的金线白衣纤尘不染。
待他走近,游盈轻轻在耳边道,“这位别看着年纪小,也是四叶锦衣卫之一哦!”
原来最神秘的最后一名成员,长得这样讨人喜吗?
“目卿,你有什么办法?”朱允炆似乎不好意思怪罪笑的天真无邪的他,便敛起了怒火。
“卑职是愚钝,没有方法,不过方才臣见一人,似乎是惧于陛下您的龙威,陛下若是可以敛收龙怒,臣就将此人请到您的面前,您看可好?”
“目卿,若是你小子在骗朕,朕会将你们太医阁,也一块收拾了。”
原来,这位少年是太医阁的人啊,太医阁是明朝最先进的化学部门,是皇帝也必须让三分的,难怪他会这样与朱允炆谈条件。
“岂敢,微臣曾见,郡主似乎有良方可医,不如这样,我以生死状举荐郡主,如若不然,要杀要剐,悉听圣便。”目卿笑的安然自若,臣子们在殿下却是议论一片。
什么?举荐自己,他疯了吗?
“我应该可以试试。”车堇没有选择,毕竟不忍心看这么美的少年被大明的酷刑残害。
“你需要什么材料,目卿去让太医阁准备。”朱允炆将信将疑道。
“我……”按理说治铅中毒最有效最直接的是灌牛奶或绿豆汤,一个这是春天哪来的绿豆另一个牛奶没有豆浆真心不敢试。
“承蒙陛下厚爱,卑职觉得,民间的药材,沾染了水土气息,才有助于殿下的康复。”
民间永和堂,来抓药的车堇按照目卿给的方子,像念文言文似的念叨了一大段,掌柜的倒是很配合,不一会就抓来一大把草药放到垫纸上。
“一共一两二钱,煎药熬煮,一日双服,待三日见手脚伶俐停药,不若再进。”掌柜的眼都不眨,更没有用计算器。
“是吗?”当车堇从口袋里翻腾的时候,发现只有两枚铜板,这才想起一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妈呀,古代药贩子更黑啊!竟然要黑我一千二百块钱!
怎么办呢?这会回京去找朱允炆要钱?可是来得及吗?铅中毒发作挺不了半天啊!留在这劈柴熬粥啥的可以赚钱不过好歹是一城城主这样也太没尊严了吧!
事到如今……
“老板你们还缺人手吗?”
栽了栽了……就在这样想的时候,目卿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我们要的是救命的药。”啪,两枚铜板放到了桌上。
“客官需要什么方子?”掌柜点头哈腰道。
“不必,我只要两文钱的药材,并且要自己拿。”目卿眼中一横,掌柜轻蔑笑道,“好好,本店仁义待客,就依着你,吃死了不要怪本店不仁义呐!”
两文钱能拿什么?只见这目卿他还真不捡贵的挑,上上下下,五六次筛选,便凑齐了一包奇怪的药,奇怪的组合,但是看得出,这些药材的油性都不小,看来是一些植物蛋白了。
“这些药渣没有人用的啦,客官要想拿走就拿走吧!”掌柜的摆摆手,送目卿和车堇离开。
“刚刚明知道店主是在坑你,又为何要将错就错,白白便宜了他这市井小人。”路上,抱着药材的目卿体谅的说道。
“我不常讨价还价的啦,之前在我们国家都是由仆人帮着买东西。”车堇有些脸红的说道。
“仆人?”
“就是门客,奴婢之类。”
“哦,这倒是个有意思的词汇,圣上要开明对外,果然是正确的选择,这世上的一草一木,不会再这么无聊了。”月光柔软,几乎要从他的笑容里溢出来了似的,他光洁的面颊是奶一样的滑。
“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讨价还价,我自然也要你明白什么是仆人啦!我可不想亏欠你这么美的少年。”车堇似乎也感染了那份笑容的力量,是纯真到不含杂质的。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天尺应该与你说明了,卑职也是四叶锦衣卫之一,你口中最神秘的那个人。”
“不,不神秘,一点都不神秘!”车堇赶忙煽趣道,这么阳光的少年,怎么就被自己想的那么神秘呢,真是罪过啊!
“呵呵,没关系的,神秘也是生活的一种方式。”
“谢谢,我叫车堇,是宝旌的郡主,你呢?”
“我吗?我名叫目眷,字相仪,很稀有的姓氏哦!”
是啊,很稀有呢,其实同样稀有的,还有你的笑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