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 第四章 枫花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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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花夫人
枫花夫人是我的母亲,也是一个美丽与智慧并重的女人。
她的倾城一笑,足以毁掉一个城池。
所以,她一直都是淡淡地微笑,淡淡地惩戒。仿若世间万物,生命轮回在她眼中只是雾中月,水中花。
我曾经与银河守神起了冲突,雾里,她的眼睛,寒冷如刀割,割掉了我所有的愤怒与暴虐。
后来,我被母亲困了两年,两年的时光里,除了权泽,我丧失了所有的亲情与依赖。
寂寞,慌乱,惶恐!
我经历了一生中最难熬的时间,也终于看清了母亲微笑的背后,没有怨恨,没有愤怒,我学会了承受,也学会了缄默。
那微笑,能让天下男子如痴如醉,那微笑,也能让天下最邪恶的魔君恐惧。
她会那么多的伪装,无论是伤心,难过,愤怒,心碎,高兴,喜悦,她都是那样淡淡的神情。
有这样的母亲,我是幸还是不幸。
见了父亲后,我的心有些彷徨。
父亲的话里无意识地暗示母亲身体微恙,人已沉默了许多。
目光怔怔看着父亲渐渐苍老的容颜,恍然惊觉,时光在尘风只逝去,如梭一般,又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呢?
一切已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冰雪也有融化的一天。
父亲的话虽少,却多了几分轻易不能察觉的惆怅,威武的身躯,山一般的背影,也有疲惫的一天。
父亲看母亲极重,男子心粗,偏偏大多时候不能明白女子的细腻。
我不会安抚人,更不用说是一向严厉的父亲,沉默地转身,沉默地离去,沉默地,将一切压在心底。
是失落,是苍桑,我独自品尝!
母亲极注重生活,枫花阁里的所有几乎都是父亲为花费心思置办的,当然,除了香草园,真正喜欢的东西,母亲是不会假他人之手的。
很独立,很执拗的性格。
我远远看着四季如春的枫花阁,目光微黯,母亲就在那所精美的阁子里,可我,除了默默循视,连踏进去的勇气也没有。
寻了一处突起的岩石,足尖一点,踏了上去,手指一挑,象牙梳的光芒绚丽起来。
天界的风,向来柔和,青丝缠绕。
恍然红尘俗事再也入不了我的眼底,我俯视四周,云层的精灵随着我的法器起舞,一时之间蝶翼纷飞,紫烟氲氤,美妙绝伦!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收梳进袖,还未来得及抬眼,一张很温和很温和的脸突兀地到了面前!
槿深。
那曾默默注视我的人会是他吗?
他一身的蓝,眉目清晰,漆发高束,他站在我的下方,不可思议的是,他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很特别的一只手,不白,可是一点也不损于他的冰雪容颜。
我望进他的眼底,忘了说话。
惊醒之后,仍是沉默,我,有些无措!
他不该这样的。
在我成长的180年里,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朝我伸出手。
是感动吗?我知道自己喜欢他那颗没有蒙尘的心灵,恍若流星坠地,我的心重重“砰”了一声落地。权泽也没有过那般,他喜欢占有性的环住我的身子,嗅我的发香,却从未这样递出手。
“你不喜欢吗?”
清俊的声音震醒了我的迷思,我带着不确定的目光看他,正对上他非常不解的眸子。
干哑的声音冒出:“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微微绽出柔和的笑意。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来了呀?”
“我来了,你就会知道么?”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眼眶里有了水,冰雪开始融化。
缠绕束带的皓腕渐渐伸过去,十指相触。
抬高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忽而调皮的笑意,手不由自主被带了过去,随即如疾风越过一大片云彩。
“我带你去看我种的香草!”
相连的两手,如云的步履,晃晃荡荡摇着我不定的心思,掌心开始升温。
恍若那年,母亲的手。
“好!”
我忘了母亲的命令,清泉滑过心脉,浅浅的余香缠绕!
手被他拉着,一路到了母亲的枫花阁,沿着后苑偷溜了进去。但愿母亲不要太敏锐,我这几年成长了许多,习惯了隐藏,母亲暂时可以瞒过去。
赤足从蔓草上飘上去,我留心路旁的景色。
这样,我的步子慢下来。
槿深回头,无与伦比的脸有短暂的迷惑。
“你喜欢香草吗?”
我跃坐到一座小亭的角上,优雅如蝶翼。
他怔怔看着我,也坐到我的身边。
“喜欢啊!不喜欢又为什么要种它呢?”
我浅笑。
“不是的,你种它是因为我母亲喜欢,而不是你真心喜欢!”
他瞪大眼睛,许久才喃喃。
“很深奥啊!”
我不语,只是不知不觉笑意大了起来,指间触到怀里的象牙梳,光芒一闪,象牙梳已在半空悬浮。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找到了,这一生才会完整。”
他看我的侧脸。
许久,我才轻轻道:“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把象牙梳,它伴了我180年,我还记得,它快乐的模样,伤心的情景,这些一直伴我入眠。”
“我知道——”
他突然说道:“这把梳子已经有了灵魂是不是?”
我含笑,不语。
他调皮起来,双手都伸出去想握住那把象牙梳,偏偏象牙梳不让他如意,几次指间微触,就是让他握不住。
“它怎么这么调皮?”
几次抓不住,他微恼起来。
“它在和你玩耍呢?”
放松了赤足,我整了一下微皱的裙衫,任由自然的气息将我包围,好笑着看他不依不饶起身同象牙梳玩耍。
“我不信我抓不住它!”
我浅摇头。
象牙梳如果这样容易被他抓住,就枉为了几千年的灵力,他料的不错,象牙梳早有了灵魂,不仅如此,而且早有了实体。
我虽为它的主人,却无缘得见它的灵魂和实体。
缘起缘灭,本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象牙梳的缘起是九天玄女义女繁缕,它的缘灭,又会是谁?
我从未奢望过我能永永远远独占它下去。
相比来说,我面对它,太过渺小,太过微弱,它是天界至灵的事物,随在我一个小小天池之神的身边,会掩了它的光彩。
如果失去它?
我轻轻闭上眼睛,我或许会失灵魂,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从未拥有过。
“呀!”槿深远远一声惊呼。
我轻轻道:“抓到了吗?”
“我——”
他显然是十分恼怒,偏偏又忍隐了下去,没了声音。
我支起头,睁开眼睛,一眼就见到面前徘徊的象牙梳,心中知道了他的懊恼,不看他,只是握了象牙梳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