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云破月来花弄影 第三十九章 所思在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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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初临,华灯初上,黯淡的月光仿佛完全被比了下去,只有在空旷无人处,才能见到泛着昏黄颜色的月光照映在地上。
我与澜沧并肩走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街道两边的多数店家早已收起了门面,只有屋子里燃着的灯火在摇曳着。
当我们敲开一家名为“尘草斋”的药铺的门时,年幼的小童在看到我们的瞬间楞了一下,而后有轻声问道:“这么晚了,不知二位……”
我俯身与他平视,柔声道:“请问连掌柜在吗?我们有些事想要找他。”
连朔,享誉四国的名医,但却在而立之年忽然消失了踪迹,有人猜测他是归隐山林,寻求闲云野鹤的生活去了;也有人猜测他是被某国的王公贵族抓去当私人御医了,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隐姓埋名居住在这个不大也不小的城镇里。
小童看着我们的脸上充满了疑惑:“连掌柜?我们这里的掌柜姓郭,不姓连。”
我轻笑,将手中的一块玉佩递给他:“你去将我们的话以及这块玉佩交给掌柜的,他自然会知道。”
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青色身影,我不禁庆幸自己能够与绝焰有联系,若非绝景将这块玉佩及时送来,恐怕我们就是踏破了鞋,也无法找到这么一个人的。
根据绝焰的情报,连朔应该是刚过不惑之年的他,却是个面黄肌瘦、略显虚胖,并且头发已经有大半花白的人。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一时间心中疑云密布。
不想,他和蔼地笑道:“老身自然并非连大夫,只是一介无名小卒罢了,现在连大夫外出采药去了,若是二位不介意,还劳烦明天再来。”
澜沧皱着眉头看向眼前的人,几欲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在一边沉默了。见此,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拜谢了老者,答应了明天再来。
走离尘草斋没几步,澜沧忽然一把将我拉到街角后,自己则是站在我前面靠着墙壁,望向尘草斋的方向。我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并没有立刻问他,而是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和他一样注视着那灯火阑珊处。
只见刚才的老者慢慢地走到门外,将搁置在一旁的门板架起,然后把旁高挂的灯笼取下、吹灭后,又慢慢地走进屋子里,才算真正关上了门。
看完这一连串的动作,澜沧悠哉悠哉地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容。我则是琢磨着刚才见到的一情一景,跟在他身后,慢慢地往静铭轩的方向走去。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我和澜沧两个人的身影,月光从我们的背后斜射到地上,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地上长长的影子,随着步伐的前进,一晃一晃。暂时空闲下来的思绪,忍不住又一次飞回了早晨,心中不再如同以往那样充斥着浓烈的恨意,却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所取代。
记忆就像是破败的落叶,除去了清新嫩绿的前半端之后,只剩下残破脆弱的枯叶停在那里,等待着最后的腐蚀。
毫不意外地,静铭轩已经关上了大门,夜风中两盏灯笼摇荡着,微亮的火光几乎无法照亮任何东西。我和澜沧不约而同地转了方向,通过路口的那条小巷,便是静铭轩的后庭院。
那棵参天大的树枝叶越过低矮的围墙,向着外面延伸,银色的月光洋洋洒洒地点缀在绿叶上,大片大片的阴影落在地上。
眼睛可预见的地方有一个修长的人影,低吼的凉风吹拂起他的发丝与衣角,右手握着的长剑显得格外刺眼。来人缓缓抬手,将剑横在眼前,而后举剑指向我们,从头到尾却一言未发。
澜沧警惕地拔出佩剑,呈防御姿势。我抿了抿唇,一时间有些犹豫,但还是同样抽出了盘旋在腰际的软剑。还不等来人做出反应,澜沧直接攻了过去,他微微俯身,就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迅速往前冲去。
那人倒也毫不惊慌,立刻侧身,以剑背挡住澜沧攻击的同时,左脚跨出半步,而后迅速转身,左手接过右手中的剑,骤然砍下。澜沧狼狈地后退几步,才好不容易接下这一击。
直到来人靠近了我才看清他的着装,原来是深蓝色的长袍,其周身涌起的剑气吹得那袍子猎猎作响。月光下勉强能够看见他的侧脸,虽然戴着一张半脸的白色面具,但那清晰硬朗的轮廓显然易见,明明应该是初见的人,却给了我意外的熟悉感。
他提着剑,从容不迫地攻击着澜沧,他的招式虽然看上去很华丽,但也具备了足够的力量,再加上本人的身后内力,几乎是让澜沧应接不暇了。我刚想要上前去帮他,只听得澜沧大吼:“不要过来!”而后便愣在了原地,也罢,现在无法使用内力的我就算去了,或许也只是个累赘而已。
几回合的比拼之下,澜沧已经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了,他站在我的正前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看对方,就像初见时一样,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若不是能够感觉到呼吸的声音,恐怕就会完全忽视了他吧。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小巷深处传来了“咕咚”的声响,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只木桶不知从何处滚落到地上,紧接着一个身影闯入了我们的视线。眯起双眼仔细看去,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但那个人影在最近已经看过了太多次——正是衣裳略显凌乱,正揉着惺忪睡眼的太一。
往小巷的外面走了几步,当太一看到我的时候,小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的神情,而后迷迷糊糊地问:“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时之间愣住了,好容易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提起气飞身到太一的面前,将他往静铭轩里送。仅仅是那短暂的一瞬间,也让我体内的真气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四处乱窜,甚至击中了五脏六腑。
在落地的那一刻,我只觉咽喉中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来不及多想,便看见黑红色的血从口中喷出。
太一慌了,拉起我的手就想要把我往大厅里拖,或许是因为这黑息散发作的缘故,我竟被他拉出了好几步路。当宁非言看到我时,他立刻过来,伸手就想要搭我的脉门。我甩开他的手,闷声道:“快去帮澜沧……”
宁非言有些迟疑地看了我一眼,但并不需要多少时间的踌躇,他飞快地向外跑去。从二楼走下来的太裳也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在她诊过我的脉搏后,更是直接“刷”地变了脸色。
一旁的太一见到太裳如此的眼神更是焦急万分,就连声音中也带上了哭腔:“太裳、姐姐怎么了?怎么好好地会吐血?!”
太裳摸了摸太一的头,说:“这可不是小孩子应该担心的事,很晚了,赶快去休息吧。”
太一猛地摇头,大叫道:“是刚才的那个蓝衣服怪人吧?!你们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太裳也是、二哥也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再当个笨蛋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去。
太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我微微一笑:“这孩子,就是这个牛脾气。”
立刻,她又正色道:“姑娘,可否请你告知,为何你也中了那黑息散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