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纺锤  第三话 兰铃的新装(2)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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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稠的黑云积聚在夜空之下,囤积多时的黑云,终于的,在这个夜晚释放。
    这是一个雨夜。初冬里难得的雨夜。
    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清水镇刁和街道已然空荡无人。
    “嘀——”随着一声延长的鸣笛声后,一辆暗红色的轿车缓缓驶近。冷黄色的车灯在雨夜里的穿透力极强,为车的行驶扫清模糊的道路。
    透着瓢泼似的大雨,车内的男子一手拿着手机拨打着号码,一边不时地蹙着眉小心的辨认着前方的被雨朦胧的街道。
    十年前迫于生活,他抛下唯一的妹妹外出打工挣钱,而如今他已是事业有成,衣锦还乡的大老板,为了接自己最宠爱的妹妹只身来到这个小镇。
    车窗外的雨声大的骇人,哗哗啦啦的像是要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掩埋。
    “嗯……好的……哥哥马上回去……都穿点衣服,不要感冒了……如果困了话,就先睡吧……好……那么再见。”对着电话里的妹妹细心的叮咛着,即使挂断了电话,唇间的温暖的微笑也没曾消失。
    兰铃……他最爱的妹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唯一的亲人……记忆中依稀记得自己的小妹妹当年是如何的可爱……现在小妹妹也终于长大了呢。这么想着,不觉得欣慰的一笑,已经可以让她过好生活了呢。
    由于夜间无人的关系,车的速度不由得放快了些,心里想着自己的妹妹,连着窗外那恼人的雨,听起来也舒心许多,就是在这种万分闲散的心情下,车速逐渐的加快了,就在即将转弯的时候,突然间,路的中间凭空冒出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女孩。
    是的。一个约有五六岁年龄的小孩,那身暗色的红仿佛是凝结多年的血。在钠黄色的车灯的映照下,隔着如帘的雨,不知是否因为淋雨的关系,女孩的脸惨白如死,嘴角还勾着一抹诡怪的笑容。她慢慢的转过头来,慢慢的---
    车速太快,丁朗想要刹车,然而,刹车就在在一瞬间失灵。
    “嚓”的一声轻易的碎响,车在撞倒女孩的同时碾了过去。
    一须臾间像是掉进了一个结着冰的湖里,全身冰冷无力。恐惧,懊恼,害怕,担忧各种负面的情绪争先恐后的涌现。
    怎么办?那个女孩……大概……不敢继续想下去。在车滑出几里外后终于停了下来。
    连伞也没打,他急急的跳下车,向着刚才车经过的方向望去----
    没有,没有……除了一洼堆积的雨水外……哪有什么女孩的影子?可是他刚刚明明看到一个女孩站在车前的……而且,车碾过去时,他甚至又听见骨头粉粹的声音……说是幻觉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不对……有……有东西……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就在刚才车碾过去的地方……一个被肢解了的……残破的……红衣娃娃?
    雨,依然下着。迅猛的来势,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递减。两侧的路灯有不少因为年久失修的关系而相继罢工,剩下的几盏也不断的闪烁不定,昏黄的光线一直摄进夜空的深处,折射出泥红的色觉。那一盏盏闪烁不定的路灯,在此刻像极了狞笑的鬼眼,嘲笑的望向愚蠢的猎物。
    背脊没有原因的发冷……一阵寒意深深的涌上心头,浇灭了方才的种种情绪。他早就听说了……清河镇……是许多灵异事件发生的地方……虽然他不曾相信过……但是……
    重新的回到车上。锁上车门,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弥散着恐惧,雨水顺着他的发丝一滴一滴的滴落,顺着额,眼,鼻……‘嘀嗒……’是水滴落的声音,在无限的空间里勾勒出死寂的同时亦是画出了恐惧的轮廓。
    用力甩甩脑袋,甩净湿漉,也甩净脑子里那些有的没得东西……鬼怪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紧紧地攀住车的转盘,他决定全速赶回家中……兰铃……兰铃还在等着自己呢。这么说着,心里似乎安了不少……兰铃还在等自己呢。
    就这么想着。车子稳稳的启动了,以匀速向着前方行去。离开这里就会没事了的,这么对自己说的。
    但是,事情有时候可不像想的那么简单。
    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车还在原地打转。伊始还迅猛的雨,在一个小时后也逐渐的停了。不知何时,周围变得异样的安静。只有不断的滴水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这不会就是所谓的鬼打墙吧?有一点点地慌乱,数通电话的拨打,无一例外的都是那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您稍候再拨。’
    空号!“该死!”狠狠地咒骂着,车依旧稳稳的开着,明明一个转弯就拐出刁和路段的,但是现在无数的转弯过后,车还是回到了路的起始点。他不敢停车,深怕万一真的遇到了什么……难道就想这样一直开到天亮吗?说实话,在经过恐惧与劳累之后,现在的他已经是疲惫不堪了。
    怎么办?恐惧的阴影正在蔓延,正在以侵略者的姿势占领向他的思绪……不,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死去?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这个词。死去?会死吗?会吗?
    “哐当”倏然,车不受控制的剧烈的摇摆起来。
    等等……发生什么事了?心如乱麻,思绪乱纵横。那些隐忍着的念头,在此刻轰然急案如山洪爆发那样涌了出来……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从车底爬动。
    是的,是爬。他清楚地看到了,有一双血淋淋的小手从车头底部伸了出来,不……没有停止……不仅是一双手……还有……手臂……身体……脚……独独少了头。
    那是一具无头的尸体,红色的衣服与刚才所见的女孩穿的一模一样!
    是那个女孩!惨叫已经不足以宣泄此时的恐惧。
    “哥哥……哥哥……”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叫他,就像是兰铃小时候那样叫他,“哥哥……你违背了约定了……”
    是兰铃吗?怎么可能,兰铃现在在家……还没来的急想完,身侧的动静惊醒了他---有东西在他身边的副驾驶的座位上……是什么?
    头!人头!是那具无头尸体的头。可是……为什么会那么面熟?那是七岁时候的兰铃!是七岁时候兰铃的头啊!
    “哥哥……哥哥……”头随着车子的摇晃而摇晃,挡风屏前的无头尸体一下一下的撞击着玻璃窗,“哥哥……”那个头在叫他,那张血色迷离的脸上还维持着天真地笑容,“哥哥,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呢……可是……”
    所有的恐惧通过车的行驶发泄着,死尽全力的向前方撞去,企图摆脱这些……
    “轰然”一声,车撞上了对面的墙,那爬着的无头尸体被重重的甩了出去,挡风玻璃也在俄顷间迎头粉碎扎向他的身体。
    已经疲倦的不想去挡了。头一歪,他昏死了过去。
    在昏迷的最后,耳边还停留着那稚嫩的声音----
    “哥哥,我的新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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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样了。”一口气说完了全部,中年男子的脸再一次死灰一片。
    “就只是这样吗?”没有多大的反应,水树递上一杯水,虽然问话是对着丁朗的,但是他的目光却是望向他身边的女孩“那么,您想怎么样呢?驱除那鬼吗?还是说,找出那鬼是谁?”
    “当然是驱逐那个鬼咯!”抢话的是那个名叫兰铃的女孩,“唉……”应得太快,女孩心虚的笑笑解释道,“那鬼这样伤害我哥哥。”
    “可是……”丁朗犹豫了。
    “这也是家常便饭了。”轻描淡写的插足于丁朗的犹豫,水树有意无意的加重语气道,“丁先生,大概还不知道吧?十年前那里也发生了一起车祸呢。”
    “唉?是吗?”丁朗一惊,他身边的女孩脸却是一下煞白,“既然这样……那一定要驱逐……”
    “但是,”轻言打断了丁朗的话,水树淡淡的接下去,“那是人为的。”
    “什么?”微微一愕,丁朗仿佛明白过来了,“难道是……可是她为什么要伴成我妹妹呢?”
    “哥哥……我们该走了!”
    抢先一句尖叫起来的是兰铃,她惊慌却又尽量摆出微笑,“你忘了吗?十点的时候你要复检,万一护士阿姨看到你不在,又要唠叨了。”
    “哦……阿铃,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想起来了,丁朗笑笑,抬起头时却瞥见妹妹的脸,“怎么了……难道是那鬼对你也……”
    “别瞎说了。我们快走吧。”慌里慌张的抢过丁朗还握在手上的杯子,女孩连抬带扶着往外走。
    “你慢点,阿铃。”虽然有点诧异,但是丁朗还是顺着妹妹,只是在出门前还歉意的笑笑,“对不起,那鬼就拜托你了……至于钱,您只管开价好了。”
    “我可不仅要钱呢……”低低地笑着,水树默默注视着那一老一少的背影离去。
    有一些事情是会到昭雪的时候的,不是?兰铃小妹妹。但是,代价恐怕要付出不少。
    “阿树……你真的要插手?”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莲你要求的不是。”露出了温暖的微笑,从身后接过一杯温热的咖啡浅啜了一口,“嗯……好淡。”
    “喝太浓的不好,”轻柔柔的声音犹如天籁,“阿树,你真善良呢。”
    “呵呵,善良的是你,黑莲。”靠在沙发上,水树阖上眼,“但是,这咖啡的味道还不错。”
    “那是当然,”悠河贼兮兮的插了进来,边摇头叹道,“那里面加的是婴儿奶粉,我买的。……啧啧……只有对阿莲,你才会这么柔情似水。”
    “你的恶心指数还不是一般的高呢。”摆弄着水晶瓶里奇花,施安如是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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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两个铜锣烧。”
    “好嘞~小桑今天一个人吗?”
    “是啊,晚饭就吃铜锣烧好了。”
    “这怎么能行?吃不饱的。”
    “没事的……习惯就好了……那阿姨,再见。”
    “嗯,再见小桑。”
    橘色的夕日懒洋洋的伏在虹色的云彩间,天的颜色开始由最初的青蓝色向着七色过渡,最远处的东方是深色的冷蓝色,在来就是稍浅的海洋蓝,青草蓝,纯色紫,紫红,彩红,冷金色。
    完美的天空,完美的弧度。以及那绵绵的夕影拖出的一条长长的人影,在清冷的街道间与树影相依伴,微寒的空气,倦意的鸟儿,婆娑的晚霞。
    偶尔路过的人,会亲切的打招呼,“是小桑,放学啦。”
    “嗯,叔叔(阿姨)好。”
    被问好的人们则会捂着嘴,开心的笑着,“真是乖孩子呢……不像我们家那臭小子。”
    在这个小小的清水镇,彼此你来我往,很容易就会熟悉。没有多余的车马喧哗,只有岁月的痕迹,一点一点地侵蚀。
    很少会有旅游团来到这里。那些导游通常会说,“清水镇呢,是一个休养身心的好地方。”是的,好地方,然而大多数的人们都忽略了它的本质----与世隔绝的寂寞的城镇。
    是的,这里居住的人们都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可爱的孩子,温柔的大人,慈祥的老人。善良的人们居住在这里,互相关心互相爱护。然而,一到夜晚万家灯火齐齐熄灭,那一份的安静是连动物都觉得不安的死寂,这是慢慢被孤独吞噬的,残留的痕迹。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家楼下了,伸出手准备去掏家门的钥匙。
    “汪汪……汪。”
    哪来的狗叫?向下方望去,一只浑身雪白的狗可怜兮兮的盯着自己手中提着的袋子,“又是被主人遗弃的吗?”小桑半俯下身微笑着看着那只哈巴狗,“肚子饿了吗?”
    “汪……呜。”狗狗摇摇尾巴表示没错。
    “这样啊……”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手中的袋子,小桑就地坐了下来,“那我们一起吃吧……我买了两个呢……正好,一人一个。”
    拿出了其中一个铜锣烧先递给以后脚站起的狗狗,随后自己也啃了起来。
    “幸好买了两个呢……”自言自语的笑道,也没看身边的狗早就开始专心致意的并且异常凶猛的解决着那小小的晚餐,“差点忘了……哥哥他……已经不在了……我是一个人呢……呵呵……真傻……”像是哭泣的述说,只言片语间仿佛就要落泪了,但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可以在放肆的哭泣了呢?小桑没有哭,甚至在笑,清淡淡的笑是那么的满足,那么的……忧伤。
    哥哥不在了呢。家里没有人。即使回去也只是面对着雪白的墙壁,回到那个没人等待自己的家……一个人……一个人。
    有时候,会有絮絮的碎语,那是路过的浮游灵,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感觉的到,它们是在微笑,微笑的打招呼,“你好。”“你好。”
    明明是那么的孤单,明明是那么的悲伤。可是微笑……微笑是不可以轻易的磨灭的。是答应了谁吧?是谁?在耳边那轻柔的呼唤,“小桑……小桑……要一直一直得笑下去哦。”微笑……微笑……在每一天里……微笑。春夏秋冬看的到,白日黑夜看的到,一天一天看的到。然而这一切,看得到尽头吗?
    耳边的絮语,那么嘈杂,耳边的呼唤,那么温暖。可是看不到,看不到。是谁在对自己打招呼?是谁在对自己微笑?是谁的眉眼已成彼岸?那些美好的灵魂,都在言语间,擦肩路过。谁才能永恒的停留?谁才能没有理由的相随?
    “汪汪汪。”狗吠唤醒了沉溺的冥想,小桑歪歪头,笑笑,“你吃好了吗?恩……没吃饱吗?要不然我的这块也给你吧?”
    “汪呜…”雪色的狗狗作出犹豫的表情,有点期待有点不好意思,如果我吃了你怎么办?那种不好意思是这么表达的。
    “没关系的……”小桑搔搔后脑勺,笑容如春日里的樱花,是一种华丽丽的纯净,把还未吃过的另一块铜锣烧放在地上,“你吃吧。”
    “呜……”耐不住美事的诱惑,狗狗顺从着自己胃里的馋虫一口一口的吃起来了。
    拍拍沾上碎屑的手,小桑站了起来望向渐渐熄去光与热的夕阳,最后有点不舍得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小桑----”有人在不远处叫他。是谁?
    院子前面的空地上停著一辆银色的轿车,银白的车身,泛著一层珍珠光的色泽,给人一种高雅的贵气。
    “这边。”驾驶座旁的窗户被摇下,露出一张如天神般俊美的容颜。
    小桑有点惊讶,“水树先生,你怎么来了?”
    “上车,”简短的命令道,没有留下任何解释或者拒绝的余地。
    “哎?”怎么回事?小桑疑惑的凝视着那双酒红色的眸瞳,“水树先生,有事吗?”
    “一个人吗?”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询问,“居然和狗一起吃晚饭,家里没人吗?”
    “你都听到……”问题不在这,小桑老老实实的回答,“哥哥不在。”
    “那去我家吧……上车。”
    “可是……”
    “今晚莲会煮百合莲子羹,去我家吃吧……顺便和我去解决一个委托。”
    “可是这样好吗?”还是很在意,水树先生的家人都很奇怪的说----裹着一身黑衣的悠河,如绝崖玫瑰那般桀骜的美人,那么那位叫莲的先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呢。
    “没什么不好的,”替小桑打开车门,水树重新戴上墨镜,“不必太在乎,那些有的没的东西。”
    “嗯……知道了。”水树先生其实并不是外表看来那么冷漠无情的人呢。
    不要太在乎那些有的没的东西?那是指什么呢?
    10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垂荫花坊的路口处。
    “你先进去吧,”目送着小桑下车,“我去停车。”
    “可是……”没等小桑说完,车子就在夕阳的倦影中拐进了前方的小巷。呜……可是水树先生的家人都不认识耶,难道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去说,‘我是来这吃晚饭的。’这样也太失礼的吧……还是在这等水树先生吧。
    “你就是小桑吗?”身侧有温柔的询问,轻暖暖的声音是无法形容的……就像是,能够包裹一切伤口那般的温暖。
    小桑抬起头,身旁的雕花木栏的入口处此刻正站着一个如莲般纯净纤美的人儿。
    “我是黑莲,”微微一笑,一双幽敛的紫眸在微笑中比月华还温柔,那是一种美到极致的寂然,宛如一朵猝然绽放在夜间的莲,眉眼纤细带着秀雅的虚渺,一朵纯净的黑莲?
    “唉……那个我是小桑。”好不容易从震惊当中反应过来,小桑谦然看着黑莲,“那个……对不起……我。”
    “进来吧。”拉开围栏的门,黑莲回眸一笑,“没必要道歉啊。小桑的反应是任何人都会有的嘛……不过,阿树可是第一次带人回来呢。”
    “是这样的,”忍不住紧张起来,“水树先生说,今晚您会煮百合莲子羹……所以……”
    “是吗?”黑莲笑笑,“阿树还不是一般的变扭呢。”
    “哎?”什么意思?水树先生变扭?
    “不……”轻轻的收敛起微笑,紫晶的水眸泛起了温柔的涟漪,他轻轻的问道,“小桑,你是一个人吗?”
    没有回答。院子里有倦鸟归林的召唤。只是从楼上的阳台上传来了悠河那拉长的埋怨声,“-----死阿莲,我快要饿死了!你怎么才回来呀!”
    “你不是想吃日本料理吗,”笑着回应道,“我去买材料。”身形消失在了花树的后方。
    留下的小桑面对着夕日的余光,凝睇着那倨傲冷漠的男子慢慢的归来。
    水树先生。水树先生。你是怕我一个人吗?你是在关心我吗?
    可是为什么呢?不过一次离魂的偶遇。为什么,你会关心我呢?
    这个镇上所有的人都会说,“小桑是个乖孩子呢。”
    可是有谁关心过这个乖孩子是不是寂寞呢?
    有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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