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过世”的那天晚上，杨承礼真的想过随他一起去了。悲痛如巨大浪潮一般席卷而来，把他击得粉碎，理智又把他一点点拼了回来。他仔仔细细把整件事理了一遍，又观察着顾嘉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最终他还是猜到了。
    慕雪是想用“死”来离开他，离开长安。
    他只能让他如愿，他还能怎么办。他怕再逼下去，慕雪真的要永远的离开他。他不能再一次受到这样的打击了。
    他怀念以前的慕雪，意气风发，器宇轩昂。那样的慕雪才是慕雪，是北方草原上翱翔的鹰，而不是被关在笼里的金丝雀；是凌寒而开的梅花，而不是那些插在精致花瓶里一点点枯萎的枝条。他爱的也是那只勇敢不屈的鹰，那一树傲雪而绽的梅。
    就像慕雪的师父玄凤先生说的，慕雪不属于长安。他醒悟的太晚了，给两个人都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那为什么现在又来找我？”慕雪问。
    他笑着再次把人揽入怀中，嗅着那黑发间诱人的香味，“因为我听说，慕容勤死了。”
    怀中人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又被他紧紧按住。他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安抚一般吻了吻他的额角。
    “别激动。乖。我不是来阻拦你的，我只是想来，好好抱抱你。”
    慕雪闭上了眼睛，双手环住了他的腰。他们都清楚，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拥抱了。
    慕容勤，独孤太后独子，北燕的皇帝，前两日在宫中夜宴上被谋杀，身中剧毒当场死亡。他最宠爱的妃子贺兰晴也中了毒，生命垂危。当时所有接触过帝妃饮食的人都被关押审问，没有任何结果，最后全被处死。如今北燕皇庭一片血雨腥风。慕容勤年轻，虽然子嗣众多却未立太子，他这一倒下，几个稍大的皇子都在各自背后势力的操纵下开始夺权之路，太后独孤氏暂时稳住了局面，不过一切尚且还是未知数。
    杨承礼不清楚这种种跟慕雪是不是有关系，但他知道，慕雪要走了。这一去山高水阔，不知何时才能见了。搞不好，再也见不到了。他巴巴地跑过来，只为见最后一面。
    雄鹰终究要飞回草原，他这个失败的驯鹰人只能在原地守望。
    几片花瓣坠落，落在慕雪乌黑的发丝上，他抬手轻轻掸去。
    “还有些东西要给你。”
    杨承礼叫了属下来，捧上一个盒子。慕雪见跟着他的人不是萧戎，神色不由有些黯淡。杨承礼却完全洞悉他的想法，安慰道：
    “他现在不愿意见你。不过他这个性格，很快就会释怀的，你不用太担心。”
    盒子里装的是那把梅花扇。杨承礼又把随身携带的佩剑解了下来，还是那把“永和”。一剑一扇，都承载着他对他最美好的祝愿，情深意重。
    慕雪那双秀美如鹿的眸子里浮起一层雾气，抱着剑和扇匣没有说话。
    “无瑕，我这次来，还是想跟你说，不管曾经你我之间发生过什么，到如今，都一笔勾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