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骑，静静地伫立在滔滔汉水边，晚风掀起战袍，飞扬着，飞扬着，那黑色战袍仿佛要融进那一片即将消逝的血红夕照里。
    张逸看杨承礼一脸镇定，心中有疑，怕杨承礼留有后着。但环顾四周，想着就算杨承礼派人回宛城搬救兵，这会儿也到不了。
    他是真的穷途末路了。
    张逸抬起的手落了下来：“放箭！”
    又是纷纷箭雨，密密麻麻地射向杨承礼。天色昏暗，箭又密集，加上杨承礼的剑锋，张逸一时也未看清。
    只见不一会儿，马背上那个人便支撑不住，身子一晃，随着那些利箭一起落入滔滔河水中。
    这一段汉水水流格外湍急，人落下去一会儿便没了。张逸大喊着要拿他尸首，可是赶过去时，只剩下水流，人早就不知卷到哪里去了。
    杨承礼在丹水和汉水交流处遇袭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宛城。此时慕雪伤已经好了大半，但仍旧有些虚弱，听到消息时正在喝药，不由全咳了出来。他一把抓住前来报信的萧羽，“你说什么？遇袭？大王呢？”
    “大王中箭……跌落汉水……可能已经……”
    云舒手中的药碗被慕雪用袖子挥开，药汤洒了一地，满室都弥漫着那苦味。慕雪剧烈地喘息着，就在萧羽认为他会倒下去的时候，他攥紧了手边的纱帐，手指虽青白着，思路却格外清晰。他问：“怎会遇袭？”
    “河南都尉张逸在一处河谷设伏。”
    “他怎会知道大王要走那条路？”
    “不知，恐怕军中有细作。”
    “不，不，不，”慕雪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筹谋这么多年，他对各郡各国每个官员都十分了解。眼睛倏然睁开，他道：“是周应。他和张逸是旧交，他这次出逃，是逃去洛阳了，把消息带给了张逸。”
    萧戎在一边怒道：“我一定要宰了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慕雪咬了咬牙，沉声问：“找到大王的尸首了吗？”
    萧羽眸子一暗，有几分怆然，“张逸声称已将大王射杀，但他们并没有尸首送到长安邀功……但大王当时身受重伤，落入水中，恐怕凶多吉少……”
    萧戎向来是个调皮的孩子，听萧羽这么说，也泣不成声，但还是嚷嚷着：“大王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你别乱说！”
    慕雪手下一使力，硬生生把那软罗纱帐撕扯了下来，他攥着手里的软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继续派人找！”又摇头，“不，不要大张旗鼓地去找……放出话去，就说大王已经回来了。你去找一个与大王身材相仿的人，坐镇军中。再暗中派人，去大王落水的地方查探。”
    萧羽看着慕雪，只觉得这人的心仿佛冰雪做的，大王生死未卜，他首先考虑的，还是军心。之前他和大王那些恩爱，都是假的么？虽然这没有错，他也应了，但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慕雪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说话更加有条不紊：“用大王的名义，令长沙王退兵，退守南郡。”
    萧戎反应不过来：“不打汉中了？”
    “粮草不继，军心不稳，再打下去恐怕就不是损失惨重，而是全军覆没了。”慕雪淡淡道，“总之，退兵，加强南阳防卫，还有，加派人手，暗中查探……”
    萧羽一直静静地听着，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若是大王真有不测，我们该当如何？”
    慕雪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对一旁已经吓傻的云舒道：“再去熬一碗药吧。”